Anderson《活字: 記憶鉛與火的時代》作品简介与读书感悟

炊烟时代,如果“消费者”一词指代的是购买商品或服务那些孤立无援的人,那么如同社会化工具正在创造出新的受众群体,他们也在创造出新的消费者军团。消费者现在可以对企业和公众大声讲话,并可以相互协调一起这样做

炊烟时代,如果“消费者”一词指代的是购买商品或服务那些孤立无援的人,那么如同社会化工具正在创造出新的受众群体,他们也在创造出新的消费者军团。消费者现在可以对企业和公众大声讲话,并可以相互协调一起这样做。汇丰银行英国分部过去一直用允许透支而无罚息的活期账户来招徕学生客户和新近的毕业生客户。2007年8月,汇丰银行决定撤销这项政策,但只留给学生们几个星期的提前通知时间。对于公司而言,这个行动显然合理:免息贷款要花费汇丰银行的钱,而对于学生来说,所谓的转换成本(找到另外一家银行、转移相关账户的代价)会降低他们转投其他银行的可能性。汇丰银行认为能用免息透支吸引到顾客,它也认定可以取消这个政策而不受什么惩罚。

汇丰银行没料到Facebook会在那里,这个社会关系网络公司成立之时即以大学生为目标用户。一个名叫韦斯·斯特里汀(Wes Streeting)的人在剑桥大学求学,并且是学生会副主席,他在Facebook上建了用户组抗议这项政策,并命名它为:“汇丰银行痛宰大学生不要太狠!”与关于乘客权利的故事相似,几天之内,数千人加入了这个群体。十分关键的是,Facebook正是可以同时找到在校学生和新毕业学生的地方。过去,毕业生的分散使得人们很难与他们取得联络,然而现在,即使物理上已经分散,他们却仍然是大学社会结构的一部分。当在校生和毕业生开始研究并推荐其他仍然提供免息透支的英国银行时,Facebook也帮助实现降低转换成本。由于掌握了替代性选择的信息,也由于个人行为可以成为大运动的一部分,学生们开始公开威胁转移账户,其数量比汇丰银行预料中的要多得多。

看到反响声势浩大并且日益高涨,Facebook上的用户组宣布将于9月份在汇丰银行的伦敦办公室举行公开示威。不过,这个示威并未发生,因为指定的日子还没到,汇丰银行早已屈服。当汇丰银行看到网上的抗议,同时也遭遇着真实世界里的抗议威胁,汇丰银行撤销了它的新政策,因为它低估了用户汇聚起来的信息对于转换成本的影响。

汇丰的产品开发主管安迪·里普利(Andy Ripley)在解释这个决定时说,“如同任何服务企业,我们不会忽视倾听用户的需求”。这个

翠藓堆蓝,白云浮玉,光摇片片烟霞。虚窗静室,滑凳板生花。乳窟龙珠倚挂,萦回满地奇葩。锅灶傍崖存火迹,樽罍靠案见肴 渣。石座石床真可爱,石盆石碗更堪夸。又见那一竿两竿修竹,三点五点梅花。几树青松常带雨,。

动机所起的巨大作用十分明显——乘客的权利行动和对于汇丰银行的抗议有赖于汉尼和斯特里汀将它们发动起来。不那么显著却同样重要的是,在这些抗议中大多数参与者们有限的动机。许多人反感航空公司或银行对他们的待遇,却又没有反感到愿意单枪匹马有所动作的程度,不仅因为这样做很难,而且因为个体的行动对于大公司几乎没有作用。按照旧有协调群体行动的模式,应该让那些反感现状的人变得真正关心现状,从而激发他们行动。汉尼和斯特里汀所做的是,首先降低行动的门槛,让那些只反感一点的人就参与一点,而他们汇总起来则十分有效力。在过去,少数几个动力十足的人和几乎没有动力的大众一起行动,通常导致令人沮丧的结果。那些激情四射的人不明白为什么大众没有更多的关心,大众则不明白这些痴迷者为什么不能闭嘴。而现在,有高度积极性的那些人能够较轻易地创造一个环境,让那些不那么积极的人不必成为激进分子而能同样发挥效用。

平凡工具在非凡情境下的使用

埃文·威廉姆斯(Evan Williams)是一个社会化工具的天然创造者。20世纪90年代,他的公司Pyra在开发一个复杂项目管理工具,目的是卖给企业用户。然而,在开发过程中他们自己也需要使用一个项目管理工具。他们没有手上现有的工具(一是因为工具还没有做好,并且给一个小公司用也太复杂了),于是动手写了一个可能想象的最简单的应用。那就是一个网站,用户通过一个表格输入内容,网站接受内容并把它发表到网页上,并让最新添加的内容列在页面上头。这个工具虽然简单,却比他们正在开发的软件更加有力,结果,他们花在这个内部工具上的时间比花到那个名义上的产品上还要多。他们给这个工具取名为Blogger,而后将它向全世界推出。Blogger迅速传播开来,几个月内就有数十万用户采用了它。(Blogger最终为Google收购。)

埃文的下一个点子是语音博客(audio blogging),即让用户把录制的短音频发布到网站让其他人来听。这个想法没有取得同样的成功,但却使他专注到手机上。他的下一个创意依赖于文字短信,即许多人通过手机发出的短短的文字消息。他推出的新服务叫作Twitter,自身极为简单。要使用Twitter,你只需开设一个账号,而后从网上通过即时消息,或者用手机给Twitter发送一条信息。这样的Twitter(此词既可当动词用也可当名词用)是一条短短的文字,通常是你更新的当前状态。这条消息会发给你在Twitter上的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发布到Twitter的公共消息栏(“Public Timeline”),这个网页上都是最新和公开的信息更新。

公共消息栏上的大部分内容都很无聊。在随机选择的某个星期六下午,以下是随机抽取的Twitter消息。

@jmckible:刚刚用NES的方式清理了我的DS卡槽。

@truejerseygirl:今晚要举办一个换碟聚会。已经做好果冻杯,买好酒和薯条,但是还没刻录好所有的音碟。唷我是个懒家伙。

@laurence:在制作者展会(Maker Faire)上。

@Josh Lawrence:在要命的天堂,我在吃乔氏超市连锁店(Trader Joe's)的美味巧克力软糖。

电子游戏、流行音乐以及果冻杯,许多公开发帖都有点这类玩意儿的性质,虽可公开阅览,但其内容却并不能使绝大多数人感兴趣。如同为小的朋友圈子记录的博客,绝大多数Twitter写作都是为了朋友而不是大众。这些Twitter文字之所以有趣,并不在其信息丰富,而是在于接收人对发送人的关心。或许你不关心劳伦斯正在制作者展会上(一项在硅谷举办、主旨为自己动手的科普活动),然而如果你认识他,或者自己过去参加过制作者展会,你却可能关心这条消息。社会交往的嵌入式信息从来都比随机公开的广播消息更有价值。即便Twitter针对一个人的朋友们正在做什么生成了一种外围景象,它可能看起来仍然平庸,直到你看到阿拉(Alaa)提交的内容。

去见dokky的公诉人,法官穆拉德指控我和姆纳诽谤罪。

等待公诉人的决定,可能晚上会被拘押。

我们现在去dokky的警察局。

《朝花夕拾》有着丰富的思想内容,描写了作者对童年生活的回忆和对师友诚挚的怀念,真实地书写了戊戌政变和辛亥革命前后作者所经历的生活种种——从农村到城镇,从家庭到社会,从中国到日本,每一篇都生动的反映了那个时代社会生活的一角 作。

警察局没有高级警官在,一切尚不可知。

吉萨安保不放我们,必须回到dokky警局。

在回到警局的路上。

我们自由了。

阿拉·阿卜杜·伊拉·法塔赫(Alaa Abd El Fattah)是生活在开罗的一名埃及程序员、民主行动分子和博客作者。在上一段文字中,他记录了他和妻子姆纳(Manal)在开罗一个叫El Dokky地方的被捕过程。全过程在他被捕后12小时结束。一名叫阿卜杜拉·法塔赫·穆拉德(Abdel Fatah Murad)的埃及法官下令逮捕了他。这名法官力图在埃及境内封掉几十个网站,理由是这些网站“侮辱了《古兰经》、真主、总统和国家”。当埃及支持民主的博客作者们开始报道他提议的查禁行动,法官穆拉德则将这些博客作者的站点加入自己的查禁名单。

那么,公开面目平庸如Twitter的服务能为阿卜杜·伊拉·法塔赫及其他埃及激进分子提供什么价值呢?部分价值十分平常——在中东的一些国家,倡导言论自由的激进分子经常遭到骚扰或者拘留,因此他们使用Twitter来通知彼此是否已经通过各种安全检查站(通常在机场)。如果没有消息,则可能意味着已遭到拘留。在另外一些情形下,它成为传播真实消息的办法。通过下面的Twitter消息,阿拉报告了叫阿卜杜拉·莫南·马赫穆德(Abdel Monem Mahmoud)的另一名开罗博客作者被捕并被持续监禁的消息。

他们已经逮捕了ikhwani的博客作者莫南(http://ana-ikhwan.blogspot.com)我们必须组织一场行动。

莫南还没有进去,为躲警察他已经藏起来直到律师了解更多事实,但是他们的确破门进到他的家里。

你或许还不知道,莫南今天早些时候在开罗机场被捕。

莫南被舍卜拉(Shobra)24的公诉人传唤了,他将被拘留15天。

受到粗暴对待,莫南和伙伴们开始绝食抗议。

阿卜杜·伊拉·法塔赫和莫南在政治上见解并不相同:阿卜杜·伊拉·法塔赫是一个俗家博客作者,而莫南是保守的穆斯林兄弟会的一员。然而两个人都关注言论自由,这些工具恰好使公民们能在看到新闻时就报告它,而不必通过官方新闻渠道播报,或被后者延迟甚至查禁。Twitter也使用户能够针对政府协调他们的反应。伊拉·法塔赫这样描述了Twitter的作用:“我们用它形成行动分子的紧密网络,通知大家示威活动中政府的安保行动。行动分子们可以再利用Twitter协调组织一个反行动。”由于赞同民主的行动分子受到了严密的监视,通过Twitter实现的实时、群体协调,使他们在行动对比中占据了优势。之前一次使用Twitter,使得伊拉·法塔赫和十几个同事能够协调他们的行动,包围他们的朋友马累克(Malek)被警察拘捕在内的一辆汽车,不让汽车和他们的朋友被带走。知道自己受到监视,他们发出消息,暗示有更多的朋友在赶来。警方于是派遣增援,这会让汽车更加难以移动。这样就将马累克留在原地,直到媒体和议员们赶来。警方受到负面报道的威胁,最后释放了马累克。要是没有Twitter,很难协调实现这样的结果。

协调原本分散的各种群体的能力将会继续提高。新的社会化工具也在不断地被发明出来,而无论它们多么小,只要提升公共意识或群体协调,就一定会被用于政治手段,因为群体行动的自由,天生就是政治性的。从莱比锡到开罗,社会化即时信息应用日渐及时,其中的进步显示,我们会采用增强我们各种能力的工具,并修改这些工具以增强这些功效。

第8章社会性困境的解决之道

任何时候,无论是与我们可以利用的还是能够利用我们的人交往,我们都同样面临着囚徒困境,不过我们却常能互相信任并共同完成一些事。

由于“未来的影子”,我可能在今天从你的利益出发做事,即便这对我形成一些风险或者代价,但我所期望的是你会记得这一切,并在明天回报我。

许多真实永恒的社会性困境,它们只可能被优化而永远得不到完美解决。人类的全部社会性才能中包含许多这样的优化方法,而社会化工具有增强它们的作用。

假设你我上周六晚出去喝了几杯。凌晨两点的时候,咱俩不知道是谁说:“嘿,我知道了!我们去弄辆车吧!”(我想是你说的那句话。)于是我们偷了辆车,做了一件接一件的错事。半小时后,我们开车冲进一个商店的橱窗,撞碎了它的玻璃。我们还没来得及跳出来装做路人,警察就到了。

我们解释说自己是看热闹的,但警方并不买账,不过他们并没有找到其他证人,所以他们把我们分别带到两间屋子审讯。我们两人一旦分开,警察就给我们每个人提出如下提议:“你看,我们认为你是无辜的,但怀疑是车上另外那一个干的。如果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事情,我们将给你一大笔奖金,而对他提出指控。但是你必须现在就告诉我们,不然的话,我们就把你在这儿关个通宵。”由于警方给我们两个人都提供了这样的条件,这就造成4种可能:

1.我们都坚持共同的说法,他们没有任何证据,只能把我俩都关押一宿。2.我坚持关于旁观者的证词,但你把我出卖了。你得到奖金,而我被起诉。3.你坚持关于旁观者的证词,而我把你出卖了。我得到奖金,而你被起诉。4.我们都出卖了对方。结果我们都被起诉了。

那么,假如我和你都面临同样的选择——坚持证词或者出卖对方,你会怎么做?

毫无疑问,最坏的结果是被指控犯了罪,最好的结果则是得到奖金。你懂,我懂,我们也知道对方都懂,可是,如果我们都企图获得奖金,结果就是我们都被指控。其次好的结果就是在监狱里过一晚了,但是你知道我也了解这一点,因此如果你为争取这个结果而坚持原来的证词,我却可以出卖你而得到奖金。同样,如果我为了只在监狱待一晚而坚持原来的证词,你也可以出卖我而得到奖金。但是如果我们都想得到奖金,我们就都会受到指控,从而又回到最坏的结果。

以上是“囚徒困境”(Prisoner&39;s Dilemma)。

这个策略当然是真实生活的高度简化版本,大致上的寓意就是:人们在交往过程中不断通过行为进行交流,导致出现阿克塞尔罗德所谓的“未来的影子”(the shadow of the future)。任何时候,无论是与我们可以利用的还是能够利用我们的人交往,我们都同样面临着囚徒困境,不过我们却常能互相信任并共同完成一些事情。由于“未来的影子”,我可能在今天从你的利益出发做事,即便这会对我造成一些风险或者代价,但我所期望的是,你会记得这一切,并在明天回报它。

创造社会资本的新工具

在曼哈顿下城的大学街上,距离我办公室几个街区的地方,有一家当地的保龄球馆——保魔球馆。不过,任何一个星期五晚上,保龄球馆都是一个时髦的场所,招待的都是啜着马提尼酒的年轻人,而不是拿着啤酒放松的工厂工人。过去的数十年中,保龄球一再被改造并重新流行起来,到现在仍是长盛不衰、受人欢迎的运动。然而,从20世纪50年代到现在却出现一个重大的变化,那就是保龄球团体的急速衰落,从成员人数、赛季、球服等各个方面都可见一斑。尽管有不少人成群地在保龄球馆打球,但他们主要是互相认识的人,打保龄更多的是群体互动的结果而不是缘由。保龄球团体的逐渐消失只是社会机制的许多损失之一。在过去,这些机制使得人们可能通过共同的活动相互结识。这倒不怎么影响保魔球馆的命运,顾客就是顾客,团体也好没有团体也罢。然而,这对于国家它的影响就不一样了。

2000年,哈佛大学社会学家罗伯特·普特南(Robert Putnam)所著《独自打保龄》(Bowling Alone)出版后,立刻引起轰动。他基于从诸如野餐等衰落到人们冷落保龄球团体等大量指示性事件,论述了社区在美国的削弱,并观察到两点发人深省的现象。

而普特南的第二个观察产生了真正的反响。一系列范围极广的测量表明,群体活动的参与,即产生和维系社会资本的依托,在美国已经开始下降了。他把两点观察合起来从而断定,当前,美国发展和稳定中最重要的资产之一正在消耗。社会资本衰减的原因之一,是让人们聚集起来的困难变得更大了。用科斯的话讲,就是交易成本的提高。当一个行为变得更加昂贵,不论是花费还是麻烦的增多,人们都会减少做这件事。过去50年的若干影响,包括更小型的家庭,更晚结婚,夫妇同时工作,电视的普及和郊区化,都使在工作之外协调群体活动的交易成本增加。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对于普特南结论唯一的反应可能就是对“扶轮社”25和“冰激凌联谊”26逐渐逝去的世界感到一丝乡愁。不过,有一个人把它当成了一个机会。

在20世纪90年代,斯科特·埃费尔曼(Scott Heiferman)已经在纽约市创建了一家网络公司并将它成功出售。读到《独自打保龄》这本书时,他正在寻找下一个商业创意。他并未把这本书当作对无可避免衰落的预告,相反,他着手通过真实世界的交往重新激发社会资本的创造。他想出来的办法简单得出奇。

埃费尔曼首先认定,人们知道他们失去了什么,并且如果可能的话还想把它们找回来。在一个社会资本不断衰减的时代,如果有人能把社区参与变得简单些,人们就会采取行动增加参与。其次,他认为,把互联网当作某种独立的空间这一观点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问题。威廉·吉布森在他的小说《神经漫游者》(Neuromancer)中创造了这个词,指代经由全世界通信网络影响和表达的另类现实。在《神经漫游者》中,赛博空间(Cyberspace)指的是整个世界的数据的视觉呈现。而数字化权利的激进分子约翰·巴洛(John Barlow)后来用这个词指代互联网的社会性空间。而无论它是视觉化还是社会性的,赛博空间的基本意义在于它是一个与真实世界相异并且分离的世界。预言中这个过程的终点就是社会生活逐渐从真实空间脱离,人们散居到更具田园风格的所在,城市因此消失。

一些人认定通信工具是(或者有一天将成为)旅行的良好代替品,这实际是假定人们聚集起来主要是出于交换信息的实际目的。自从电报问世以来,企业便在向我们推销这一观念。

美国电报电话公司(AT&T)在1964年的世界博览会上首次推出了著名的可视电话,这被作为减少旅行需要的方式而大书特书。不过旅行并未减少,1964年没有,后来也没有。如果通信是旅行的替代品,它的效应到现在也应该清楚了,但是依然没有。1978年,卡特总统解除对航空公司的管治导致旅行价格下降,而电信股票的价格不降反升。类似地,1984年联邦法官哈罗德·格林(Judge Harold Greene)将美国电报电话公司拆分,导致长途话费的迅速下跌,而那一年的航空乘客却增多了。通信和旅行互相补充,而不是互为代替。摩立特集团(Monitor Group)咨询师克里斯·迈耶(Chris Meyer)在全球旅行,他发现“更好的通信使我和公司之间保持联系变得容易,因此我花更多的时间在路上,与客户交谈”。

我们聚集到一起是因为我们喜欢这样,而且这样有益处。假定视频电话或电子邮件或虚拟现实将减少旅行的总量,就好比假定因为酒类专卖店里卖的酒比酒吧里的便宜得多,前者会让后者关门一样。事实上,人们去酒吧并不只是为了喝点什么,而是为了在一个热闹的环境里喝点什么。类似地,城市之所以存在,并不是因为人们必须住得较近才能互相交流。城市的存在是因为人们喜欢互相邻近,不仅是简单信息的交换,而正是这个事实才产生出社会资本。预言城市消失的那些人都已结婚成家。之所以当互联网在公众中普及时,早期人类的这个偏好明显被忽略,很大程度是因为普通用户在线上和线下交往的是不同的人。

到Meetup网站创立的那一年,20世纪90年代那场似乎深刻的社会变革却表现得像是一个暂时的意外。当整个因特网只有几百万名用户时,赛博空间的观念确有道理。因为你在线上所遇到的是和在线下遇到的不相同的人,而这两个世界很少会有重合。然而这种分离只是用户部分采用新技术造成的意外结果。尽管因特网最早成形于1969年,直到1999年才出现一国多数公民上网的国家。荷兰是第一个,不过绝大多数发达国家现在已都是这种情形。对于发达国家中25岁上下的年轻人,他们在线上和线下的朋友与同事已经有了很大程度的重合。事实上,由于重合程度之深,赛博空间这个词及其概念已经遭到弃置。互联网增补了真实世界里的社会生活,而不是作为一个替代方案出现。我们的电子化网络没有变成单独的赛博空间,而是深深地嵌入真实的生活之中。

埃费尔曼意识到,如果有足够多的人在线,你不必仅按相似性(affinity)对他们分组(喜欢哈巴狗的人、白色条纹乐队的歌迷、自由至上论者等等),而是可以按相似性加临近性(proximity)分群(如在波基普西喜欢哈巴狗的人,在沃拉沃拉的白色条纹乐队歌迷)。根据他的设计,Meetup帮助人们在网上找到彼此,而后在真实世界相遇,对于用户则解除了他们组织和协调的负担。Meetup用户可以通过兴趣(在我的城镇里有什么和我相关的聚会吗?)或者地域(我住在米尔沃基,这附近有什么聚会吗?)来搜索。

通过登记人们的兴趣和住地,Meetup可以确定潜在群体并帮助他们聚到一起。埃费尔曼相信,在美国任何地方(后来是在世界上任何地方),只要有人解决协调组织的问题,那些潜在群体都会很高兴聚到一起。凭借这个直觉以及一群有才华的程序员和设计师,他推出了这个服务。在最早同潜在用户或投资人谈话时,他有时把Meetup描述成某种时间机器,能够重新激发美国人经典的兴趣小组,如对保龄球、汽车或者吉娃娃小狗共同感兴趣的那些人。

真正使用Meetup的群体却一点也不像埃费尔曼所期望的那样。表8-1是网站上线后一年内最活跃的15种聚会:

表8-1Meetup网站上线后一年内最活跃的15种聚会

这样一个群体聚会的表单是前所未有的。它观察到一些重要的事情(或者说它整理出好几件不同而重要的事情),因为它显示Meetup的召集能力不在于重建旧的,而是创建出新的公民组群。

这里给出的组群可以分为三种大的类型:第一种类型,包括巫师、异教徒、前耶和华见证人和无神论者,是共同持有某种宗教或哲学态度,且从更大众的美国文化里得不到支持的那些人。在美国,有比异教徒多得多的长老会教徒,但后者不在这个表中,因为他们不需要通过Meetup来决定什么时间进行怎样的聚会,而是每星期日早上在长老会教堂里见面。因为长老会教徒在内有组织、在外有支持,而异教徒则缺乏文化意义上常规的时间和地点来聚会,也没有现成的办法来广泛传播他们的兴趣而不受谴责。所以,前者所承受的交易成本比后者要少得多。耶和华见证人享有与基督教其他教派类似的优势,而前耶和华见证人们采用Meetup则是因为他们不享有那些受社会支持的协调优势。

第二种类型,包括各种网站和服务的会员,他们渴望在真实生活中与其他成员集会。这一组包括Slashdot、LiveJournal、Bloggers、Fark、Ultima和Bookcrossing。有趣的是,这些数字显示了群体的密集程度。尽管Slashdot和LiveJournal有比巫师更多的成员,有他们聚会的城市数目却更少。换句话说,巫师比起极客或者博客们更加均匀地分布在美国社会中。这就是当赛博空间终结时的样子:这一类Meetup组群的受欢迎程度表明,只在网上相聚已经不够了。在通过使用这些各不相同的服务互相交流以后,成员们相信他们拥有足够的共同点从而希望在真实世界里相聚。与此论点关系密切的是《创世纪》组群。《创世纪》是一个3D在线游戏,玩家在一个叫作不列颠尼亚的虚拟世界里实行互动。这是一款“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简称MMO。如果虚拟交往有可能完全令人满意,最适合的就应当是这样的虚拟世界了。不过,虚拟的联系人建立Meetup组群的热烈程度表明,即使有效仿面对面互动的在线交流,人们仍然渴望真人的接触。

第三种类型,包括文化偶像的崇拜者,偶像的作品古怪得足以让崇拜者们希望能够聚在一起。LiveJournal的用户们至少还有可能在网站上有些接触,某位歌星的歌迷们则纯粹是猜想他们可能脾性相投。吸血鬼群体则同时属于第一类和第三类。只是基于共同的文化爱好就愿意和从前没讲过话的人待在一起,很好地宣扬了埃费尔曼最初的论点:即使在一个被媒体充斥的时代,人们也渴望真正的人类接触。

这三种类型有几个共同点。首先,它们不仅代表人们所做的事,还代表人们看待自己和他人的方式。使用Google的人要比用LiveJournal的多得多,然而人们对形成Google用户的Meetup组群却似乎没有太多兴趣。其次,这种自我认知转换成一种与其他拥有共同兴趣的人见面的愿望。在2002年,有比看《战士公主西娜》更多的人在看《人人都爱雷蒙德》,然而西娜迷的身份却能更好地预示真正的共同点。最后,在Meetup诞生之前这些人不能很轻而易举地找到彼此。由于《战士公主西娜》的观众虽然热情却数量不大,西娜迷们偶然中找到彼此的可能性同样也不算大。正是这种少数者的身份,才令他们一旦互相找到就能大大感受到某种亲缘的可能性要高于平均值。这种效应是普遍的。

惠普实验室一名研究人员拉达·阿达米克(Lada Adamic)研究了斯坦福大学一个叫“关系俱乐部”(Club Nexus)的在线学生中心。他发现当两个学生的兴趣重合时,他们较可能成为朋友,而两人共有的兴趣越个别,其成为朋友的可能性越大。两个喜欢击剑的人比两个喜欢足球的人更可能成为朋友。这样的净效应就是人们更容易喜欢与自己同样有着古怪爱好的人,而他们互相发现则更难。通过解决找到彼此的问题,Meetup为许多新的群体,也就是那些过去从来没能聚起来的群体创造了机会。

Meetup并没有重建旧有的社区模式,它提供了不同的一套能力。最先利用这些能力并将它们运用到最佳的,正是那些有潜在的愿望聚到一起,却在过去受制于不可逾越障碍的群体。这些群体并非昔日美国经典的兴趣团体。在那些最热门的群体里,有许多令人惊奇的事情,它们能向我们揭示今天的社会。

全职妈妈和排他政治

Meetup上现有最热门的群组之一就是全职妈妈了。在互联网发明以前,事实上早在农耕文明开始之前,拥有年幼子女的母亲们就已聚集在一起了。既然是一个古老的模式,为什么全职妈妈的Meetup群组现在这么热门?简而言之,答案就是,现代生活方式下交易成本之高,已经使得古老的集会习俗难以为继。因此,从前作为正常生活附带效应发生的那些事情,现在需要明确地协调安排了。

需要克服的障碍有些是物理上的。2000年的人口普查结果显示,美国的大部分人口生活在郊区。而在郊区化的美国社会中,物理距离造成了多种障碍。由于住宅通常与商业区分离,因此人们干各种差事或接送孩子时有大量时间都花在车上。如果大家都是走路,彼此遇见是个好事情;如果都开车,事情往往就不是这样了。从食品杂货店到家里之间的路程过远,往来的过程又高度封闭,这两点事实就降低了社会性偶遇的可能性,从而减少了形成社会资本的原始材料。

当一个家庭两份收入变得更加普遍,社会交往的重心就从邻里转移到工作场所了。不仅是郊区生活减少了偶遇的可能,人口中有工作的群体所占比例增加,尤其是工作女性的数目急剧增加,都意味着工作场所现在具有邻里间的许多特征。你被介绍给新同事而不是新邻居的可能性更大,而工作中的交往会带来那种过去更经常是在社区中体验到的熟悉和信任。

Meetup使群组的协调变得容易,至少部分消除了社会结构遭受的损害。这正是让全职妈妈这样的群组变得非常重要的原因。我们可以预料有些组群痴迷于技术,年轻、单身、男性等特质都与对技术的热爱相互关联,而成年、女性、家庭生活等则不然。因此,相比一个13岁男孩对于Xbox游戏机的狂热,当一群母亲采用了某项技术,这就显示出更严肃的偏好。像全职妈妈这样组群的受欢迎程度表明,由于Meetup在帮助人们在现实世界聚集方面极富价值,从而连那些通常无暇顾及各种新工具的人们都注意到了。

事实上,最成功的Meetup父母组群并非最具综合性的那些。Meetup上也有一个亲子游戏组,所面向的潜在成员群体比起全职妈妈来要大得多,然而其受欢迎程度却远不如后者。这正是社会资本的根本难题之一——包含即意味着排斥。就几十年来对于理想家庭结构的讨论来说,全职妈妈这个名称在维护一种荣誉,这个组群里的母亲们在抚养孩子方面承担了较为传统的角色。尽管很难想象一个带孩子的男人会遭到全职妈妈聚会的拒绝,同样很难想象会有很多孩子父亲会选择这样做。

社会不赞同的自助群体

2002年我在纽约大学教授一门名叫“社会性天气”的研究生课程,内容是有关参与在线群组的体验。课程的名字是以天气对人们情绪的影响做类比,在课上,我们主要考察各种社会群体如何形成某种情绪上的环境并对所有参与者发生影响。

这个班上有个叫埃里卡的学生,此时正在为YM杂志的网站工作。YM杂志27主要的读者对象是少女群体。2002年的时候,如同这个国家其他所有杂志,YM也在努力地应用网络。工作人员们不仅把杂志上的文章放上网,还开设了一系列在线公告板让YM的读者可以上来畅所欲言。热门的话题包括衣服、学校、恋爱、健康和美容等十几岁女孩子们一定会遇到的那些事。埃里卡的职责则是一半主持一半看护,不仅要把那些女孩拉上来让她们愿意互相讲话,还要防止这些谈话演变成骂人或者转向一些不恰当的话题。尤其当读者处于这样一个年龄,开始探索像性、酒及其他药物等这些从前被禁止的内容,编辑的角色完全在于把握平衡。太少干预,则这些谈话将陷入混乱;太多干预,则又像笨手笨脚地要求女孩们站在界内。要知道,她们跑到YM的网站来正是为了躲开大人们的限制。

学期开始后几周,埃里卡在走廊上叫住我,告诉我YM网站准备关闭它的健康和美容公告板。当我对一个针对少女的杂志会扼杀这类讨论而表示惊讶时,她说:“绝大多数女孩都没事,但我们不知道怎样才能阻止有一群女孩互相交换保持厌食症的方法。”这些支持厌食的女孩子发布那些瘦得胸腔都能显露出来的模特和女演员的照片作为“瘦身精神食粮”,并以这类话互相激励:“你已经下了决心——你不会放弃。痛苦是必要的,尤其是饥饿的痛苦。它令你体会到自己的坚强,你能承受任何事,你不是身体的奴隶;你不会因它的哀鸣而让步。”

更为危险的是,这些支持厌食的女孩互相交换实用建议(只是“实用”这个词在这个情景下实在古怪)。

你可以训练自己忘记饥饿,办法是每次饿了的时候,轻轻地击打自己的胃,这样疼痛就能阻止你吃东西了。

吃些TUMS(抗胃酸补钙的西药)来缓解饿痛;它含有钙,所以那方面也有些帮助。

清扫一些真正让你感到恶心的东西。之后,你就会有几个小时都不想吃东西了。

YM杂志网站的问题不是他们的电子公告板不能引起读者兴趣,而是它成功的方式令他们始料未及。

无论何时,当个体之间在互相寻找,他们所身处的大的社会都可以为他们的联系提供支持或者造成阻碍。我们通常谈论人的身份时,总假定它是一项个人属性,但社会却对把身份作为联系的工具来使用保持着控制。一名康复中的瘾君子向同事打听相关支持性组织是件有风险的事,要寻找当地的同性恋社群也是一样。然而,随着每一年的流逝,无论社会是否提供支持,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YM杂志的职员们所陷入的困境是这样的。要使最投入和最活跃的读者们能够交谈,他们必须对网站有所监控,可是如果埃里卡和其他的在线编辑清除每一段提及厌食症的谈话,就会表现得像欺凌弱小的坏人,尤其当有些交谈实际是有关避免厌食症的。让情况变得更为复杂的是,支持厌食的女孩们竭尽全力要将她们的谈话内容公之于众。结果,随着在太少干预与太多干预之间的某个可能的平衡点变得难以企及,YM杂志只得叫停,这样既避免每日的内容审查,又避免让聚集在YM杂志站点的女孩们有生病的危险。但是这些女孩们究竟做了什么造成如此新奇的挑战呢?厌食症从20世纪60年代起已经引起公众的忧虑,女孩们也成群结伴一起玩了几十年,谈论从性到毒品、时尚、食物等各种话题。YM杂志只是受到“新科技将给社会带来破坏”这种标准恐惧的驱遣吗?还是出现了什么新的情况?

情况确实有所不同了。群体更容易形成而无须社会认可了。可以预见,支持厌食运动已经从像YM杂志网站这样受托管的交谈空间转向博客这样更开放的工具,以及MySpace这样的社会关系网络站点。YM杂志可以在自己的网站上撤回对于这个群体的支持,不过无论它还是任何其他组织,都不可能阻止这些女孩按照自己的意愿形成群体互相交流。在我们有任何真正的群体形成的技术之前,仅仅是找到有共同兴趣的人们都很难,并且这样做的大多数方式(比如在邻里发放传单或赶赴当地报纸刊登广告),不仅昂贵而且耗费时间。由于这些困难的存在,得到社会认可的群体形成会容易得多。社会的不认可会增加群体形成的难度。像法律这样正式的机制是一个重要因素:找到一群人一起饮酒比一起静脉注射毒品要容易得多,因为法律对于酒精和毒品是区别对待的。然而法律上的非难只占这些情形中的一小部分,还有更多非正式的机制能产生同样的效果。

还记得美人鱼游行的摄影者们吗?或者信仰者之声组织?或者是前耶和华见证人?所有这些群体,虽然成员构成、观点和目标各不相同,却共同具有两个特征。

1、美的力量绝不亚于思维的力量。一个再深刻的思维都可能变为常识,只有一个东西是永不衰老的,那就是美。2、秋天的白云,温柔如絮,悠悠远去,梧桐的枯叶,正在秋风里忽闪忽闪地飘落。3、这一幢幢房子,在乡野纯净的天。

首先,他们都是从潜在群体开始的:这些人有共同点,但是要找到彼此的代价和麻烦太大了。其次,他们所处的社会让彼此互相找到更加不易。在有些情况下,比如找到参加美人鱼游行的摄影者们,问题只在于努力和成果之间古老的不对等。在另外一些情况下,最适合做介绍工作的那些机构会积极地反对潜在群体所持的目标。你几乎不可能指望耶和华见证人或者天主教会花钱或时间来帮助协调想要批评他们,或者逼迫他们改弦更张的那些人。

每当社会经历改变,我们总希望了解这些变化是好是坏,然而这种判断对于如此重大的变革几乎是没有意义的。无论是信仰者之声,还是要求航空公司改善待遇的乘客们,这些变化依据每人的立场各不相同。忠实的天主教徒可能视信仰者之声的要求为对于他们所热爱教会的威胁,工会成员则可能不希望看到航空公司的财务状况因为乘客的要求而被削弱。

将好的和坏的群体区别开来,之所以变成挑战,部分是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群体由于社会的反对态度而难以形成。比起赞成厌食症的女孩们,嗜酒者互诫协会从社会获得更多的支持,然而两个群体都使用“自力救助”(self-help)的语言描述他们所做的事情。赞成厌食症团体以及它的姊妹团体,如支持贪食团体、切割自残者等,显示“自力救助”的定义像新闻报道一样受到冲击。

在20世纪的大部分时期,最重要的自力救助型组织嗜酒者互诫协会为社会对于自力救助的理解定下了基调:这是一个奉献和痊愈的地方,它所提倡的目标应当是被普遍赞同的。赞成厌食症的团体所造成的震惊在于,它帮助人们保持病态甚至病得更重,而这似乎将许多自力救助的特征倒置过来。

然而这样的震惊竟然是用错了地方:支持厌食运动其实就是自力救助型运动,因为后者的内容正是由其成员自我定义的。自力救助的逻辑就是肯定性的,即一小群人团结起来针对内外部的挑战捍卫自己的价值观。当这样的一小群人是些嗜酒者,他们抗拒酒友间的规矩而试图清醒起来,这会得到社会普遍的赞成。而当这样的一小群人是些不听话的十几岁女孩子,执意把自己饿到皮包骨头,让父母和朋友们都为她们深深担忧,这时社会就不赞成她们。但这两种情形无论哪一种,互助的基本机制却是相同的。

交易成本降低使各种群体都因此受益,而不仅仅是我们赞同的那些。从前阻止像支持厌食运动这样现象蔓延的是成本。把主张相同的个人聚集起来,尤其是以匿名的方式,所涉及的交易成本过去一直很高,只有像嗜酒者互诫协会这样自我资助并受到社会赞同的组织能够承担这样的成本。然而,一旦交易成本下跌,集合这种团体的困难就消失了,一个团体的潜在成员们现在可以聚集起来设定共同目标,而无须任何社会赞助或许可。

集会自由带来的三种社会损失

我们所获得的新自由并非完全没有问题,如果没有人遭受损失,那么它也不能被称为一场革命了。集会自由的改善正在造成三种社会损失。第一种且最明显的损失,发生在那些以解决先前某个难题为职业的人。这正是媒介出口因大规模业余化挑战所受到的影响。复制与分发信息的基本问题已经因为数字化网络在很大程度上得到解决,而它曾经是音乐和报纸工业等所提供的基本服务。对于许多建立在先前无效率基础上的产业,其商业逻辑受到破坏。

安德鲁·基恩(Andrew Keen)在《业余拜物教》(Cult of the Amateur)一书中讲到,有家公司花50000美元做活动征集用户产生的广告创意。基恩指出,一些专业广告公司因此失去了数十万美元的代理费。对于广告公司的职员来说,这一损失显然是个不幸。然而,如果业余爱好者在闲暇时间就能创作出令客户满意的东西,它们还值那么多钱吗?廉价并且广泛可得的创作工具的普及使得广告人感觉悲惨,正如活字印刷使得誊写者们感觉悲惨一样。但这种变革带来的损失虽然真实却有限度,并且伴随着一场于社会普遍有益的变革。

第二种损失则将破坏现有的社会契约。许多国家在竞选前的一段时间会对媒体实施各种限制,这就提出了问题:今天的“媒体”是谁,它们应该接受怎样的控制。不同的国家给出了不同的答案:2005年一次选举前的几个星期,新加坡下令禁止发表博客,但他们却不能阻止新加坡人在海外进行博客写作;泰国政府禁止关于任何政治事件的博客报道,却收效甚微;美国的竞选委员会则决定根本不将有关媒体报道的规则适用于博客行为。这些限制措施的差异和短暂性质表明,媒体与国家之间的古老关系,即便在受到公民普遍支持的地方,都难以维持不变。好像媒体报道的古老定义正在失去效力,现在它更多地代表一种行为而不是职业了。

第三种损失则最为严重。由于拥有更好的通信手段和更灵活的社会结构,网络化的组织具备了更好的韧性,但这一点无论是对于恐怖组织、犯罪团伙和维基百科用户还是学生示威者都是一样的。由于第三种损失带来的伤害并非过渡性的,这就提出了一个困难的问题:我们对于自由所带来的负面效应该怎么办?叫报纸从业人员们停止抱怨比较容易,因为自从20世纪90年代因特网为公众所用,不幸未来的征兆就已经显现了。他们的应对不足,部分的原因在于他们用了太久才懂得应对这个变化。但是要说出对于支持厌食的孩子或者近来变得强大的犯罪网络该怎么做,却要困难得多。

在过去,使人们集合起来难,使群体瓦解却容易。而现在,将潜在的群体聚集成形变得容易了,而这些群体一旦形成,面对社会的漠不关心甚至直接反对,他们的韧性却相当强。有些情况下,反对力量甚至可能加强群体的凝聚力,例如支持厌食的女孩们。当形成群体较为困难的时候,可能好和可能坏的群体都会受到遏制不能成形;而当形成群体变得容易,好的和坏的就都产生了。这就将逼迫社会发生转型,从简单地阻止形成群体到主动决定将反对哪些现存群体,即实现近似于先出版后过滤模式的转型。

第9章亲爱的小世界

最多通过6个人你就能够认识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陌生人?这不是天方夜谭,我们就处在这样一个小世界网络中。朋友的朋友式交往,让社会关系网络呈现出一种先稠密,后疏松的联结模式。而社会化工具的创新为这种模式提供了更加明确的支持和延伸。我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是你吗?

社会化媒体并没有介绍我们认识,它只是提供了工具让我来自我介绍,它帮助我们决定在什么时候与什么人建立联系。

一个较大的网络是由内部联结更为紧密的一组次级网络彼此松散连接而成的。你可以将若干由几个人组成的小网络连接成大网络。大网络中的各种关系仍然依靠关键的个人来维系,这些个人此时变得更加关键了。

在小世界网络里,人们不是简单随机地建立联系,而是旨在增加他们与同一群人频繁互动的可能。这样会减少囚徒困境,并有助于产生社会?资本。

型社会群体与小型群体很不一样,我们现在仍在分辨两者的一些差异。近来社会化工具的创新为一种叫作“小世界”的社会关系网络模式提供了更加明确的支持。“小世界”正是六度分隔理论28的基础。

设想你在飞机上与某人邻座,短暂交谈后你们意识到彼此有一个共同的朋友或者熟人。这个时候想必你们俩都会对这个发现表示惊讶,甚至可能会发出大家常常听到的感叹:“这个世界真小!”想想看,你们两人认识同一个人的机会有多大?

令人吃惊的答案是,由于社会关系网络的某些结构性原因,这种机会并不小。试想这个问题的最基本形式:如果从60亿人口中随机选取任意两人,只有每个人都认识60000人,两人都认识同一个人的可能性才有50%。即便10%的可能性也需要两人各认识25000人左右。我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认识几万人,却总是会发现这种“世界真小”式的关联。这是怎么回事呢?

构成这个小世界的因素叫作“同类相喜”(homophily),或者说人以群分。世界上乘飞机的人所占的比例就小,因此显然你们并非是从60亿的人群中随机抽中,而是共同来自于一个小得多的人群。你们另外还有至少两个共同点(都坐在第9排不算在内),那就是你们出发和到达的城市,结果你认识的人住在你的邻座将访问的城市,或者反过来,这两种情况的可能性都增加了。你们两人对于工作和生活的地点所做出的选择使得你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或熟人的可能性增加了。

现在考虑一下你朋友们的情况。或许你只是中等程度的交游广泛。你所认识的大多数朋友也处于同等的交往水平。因此,很容易假定每个人都大约在平均水平,但这并不一定正确(与幂律分布中“平均值”的毫无意义出于同样的原因)。猜想社会关系网络是由它的普通成员联结维系,导致我们严重低估了与所遇到的某个人有一个共同社会关系的可能性。事实上,维系社会关系网络的不是那些有几百个社会关系的大多数人,而是拥有几万个社会关系的少数人。

考虑一下你所认识的那些人。你不太可能认识许多隐士,因此顾名思义,隐士不可能与许多人交往。但在这个频谱的另一端,你很有可能认识一个或更多拥有许多社会关系的人,因为拥有许多社会关系本身意味着他们会认识很多人。像每个人一样,你自身交游广泛的可能较小,而你认识某个这样的人的可能性却大得多。而认识某个共同的人,这让你和邻座惊叹“世界真小”,正是与这种类型的社会关系有关。正如我们料想,在一个稀松联结的环境中,要想找出与另一个人的关联,你不太可能会知道他所认识的某个特定的人。不过很有可能你也认识他所认识的交游最广的人之一。正是这些拥有众多社会关系的人们,构成各种社会关系网络的骨干。

所有这些看似常识,但是直到1998年才有人对这个模式提出有力的解释。在那以前,社会学家们认识到各种社会关系网络得以稀疏松散地联结(绝大多数人都只拥有中等平均水平的社会关系)。但即便如此,这些关系网络不仅高效(少数几段关系就能把任意两个人联系起来——六度分隔模式),而且强大(失去任意一段乃至若干段的关系都不会毁坏这个网络)。他们所不了解的就是这些网络是怎样联结和维系的。

1998年,邓肯·瓦茨(Duncan Watts)和史蒂夫·斯特罗加茨(Steve Strogatz)发布了他们“小世界网络”(Small World Network)模式的研究成果。小世界网络拥有两个特征,当二者平衡适度,可以支持信息在网络中有效地流通。

第一个特征就是小型群体内拥有稠密的联系。在小型群体中,最佳的沟通模式即每个人都与其他人直接关联。即在一群朋友中,艾丽斯认识鲍勃、卡罗尔、多里亚和尤妮斯,而他们每个人都认识其他所有人。一个5人组因此就有10对关系(根据“生日悖论”的数学原理),而每个人都可以直接同任何其他人直接交流(参见图9-1)。如果有人暂时或永久性地脱离群体,其他人之间的联系不会被破坏。(这种高度联结的模式出现在许多地方,包括使用诸如MySpace和Facebook的社会关系网络和诸如LiveJournal和Xanga这样的博客平台的紧密相连的朋友群之中。)

图9-110个人联结的两种方法

注:左边的网络显示每个人与每个人相关联,很快网络将变得如此稠密,难以扩增到中等数量的人群。右边的网络中人们彼此关联,而网络保持稀疏联结的形态。

第二个特征就是在于大型网络是稀松联结起来的。更大的一群人,比如按名字首字母排序从叫艾丽斯(Alice)到叫贾马尔(Jamal)的全部的人,就拥有多得多的潜在关联。而当一个网络的规模扩大,所有人与所有人关联的小群体特征则首先变得不实际,而后变得不可行。如果要把5000人按这样的模式关联,虽然都不到一个小镇的规模,但同样根据“生日悖论”的数学原理,这需要形成50万对关系。另一方面,如果每个人继续保持较少社会关系,则当网络规模扩大,任意选中的两人之间其关系链条将相当长,事实上将远远长于6个环节。这样一个网络将难以应用,因为里面的人几乎难以关联起来。

那么该怎么办?你可以两种策略并用,保持稠密以及稀松的关联,但是在不同的标度(scale)上。你可以使小型群体内紧密关联,而后将群体联系起来。不过你并不一定真能关联不同群体——你关联的是各个群体里的人。这样每组5人紧密相连,5个小组互相联系,而不是一个25人的松散结合(参见图9-2)。只要每个小组里的2个人认识其他小组的2个人,就可以兼得小规模上紧密联系和大规模上松散联结的不同优势。网络将呈现稀疏而强壮、联结有效的特征。

图9-2由稠密的群簇形成的网络

注:比起每个人与每个人相联系的形态,这个网络里包含的联结要少得多,然而每个人与其他每个人相隔最多三度。你会注意到,有些节点对于维系整个网络具有不相称的重要作用。

通过在关联各网络的链接个数与网络传递信息的有效性之间达成优于随机状态的妥协,小世界网络模式实现了正常情形下难以想象的效果。它在不可能与不可用之间找到一个“甜点”,其副作用之一就是,因为普通人并不发挥关键性功能,系统对于偶然性损坏有高度抗力。与之相对照,在一个几乎每个人都很关键的等级结构中,因为失去任何一个人的联结都会中断与他所关联的每个人的通信。少数的人对于维系整个网络极其重要,因为当网络扩大,正是少数高度联结的个人使联结性和有效性得以平衡,小世界模式因此成为可能。

当你联结的数量对一个小世界网络的成员分级排序时,就会发现图表的形态将近似于幂律分布。少数的人承载着完全不合比例的总体联结数量。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Malcolm Gladwell)在《引爆点》(The Tipping Point)一书中这样描述这些联系人(Connectors):他们起到大使一样的作用,在大型社会网络中相异的人群之间建立各种联系。如果没有他们,大型社会网络将难逃不切实际和毫无用处这两种可能的命运之一。而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在六度分隔的范围之内与其他人互相联结。

到此为止,这些都是标准的社会学内容——瓦茨和斯特罗加茨发现了一个现代社会共有的特征,尽管小型群体内部及其间的联结特征有所不同。有些社会比其他的更具部落化特征,表现在更为稠密的本地联结和较为稀松的全球化联结。而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有了能同时支持和延伸这些模式的工具。绝大多数Meetup成员仅属于某一个小组,但在任何一个大型城镇里,都会有一些人同时属于许多群组。Meetup就是一个小世界网络,正如MySpace一样。几亿用户之中,每个用户的平均朋友数少于60,而全部用户朋友个数的中值为5,其不合比例之处恰如我们所预期。博客也呈现同样特征:链接最多的博客其链接数超出普通博客几千倍,而那些只有几个读者的普通博客则更有可能处于一个密切联系的小圈子中。

社会化工具可以同时依赖和扩展小世界的特征,躲避球网站(Dodgeball)就是一个例子。它是丹尼斯·克罗利(Dennis Crowley)和阿历克斯·雷纳特(Alex Rainert)(两人都是我过去的学生)为移动电话用户发明的社会关系网络服务。

2007年9月底的某个傍晚,我闲来无事,就决定到曼哈顿下东城一间叫“魔术师”的酒吧去看看,我的一些朋友常去那儿。到达之前,我用手机给躲避球发送了一条极简单的文字信息:“在魔术师。”躲避球认出魔术师酒吧(之前已录入数据库中),也认出我是一名注册用户。所以,它能给我其他使用这项服务的朋友们发送短信:告诉他们我的位置。他们的手机上都收到这样的信息:“你的朋友克莱现在在瑞灵顿街上的魔术师酒吧。”

躲避球还做了件更复杂的事情。因为每位用户都有朋友列表,它不仅知道丹尼斯是克莱的一个朋友,还知道安迪也是丹尼斯的朋友。这正是“朋友的朋友”式关系网络(有时称为FOAF式交往),也正是像MySpace和Facebook这样的社会关系网络发挥作用的方式。但因为躲避球还知道用户的地理位置,并且它所针对的互相联系的人群都普遍拥有数码相机,所以能利用“朋友的朋友”式关系网络来发挥中间人的引荐作用。

所以,登录躲避球几分钟后,系统返回一条信息,“安迪·克鲁科菲也在魔术师酒吧。你通过丹尼斯认识了安迪。”与这条信息相伴随的是克鲁科菲的一张数码照片。照片小,且画质粗糙,不过因为人类具有识别面容的奇妙本领(我们大脑的视觉处理器官大部分都用于人脸识别了),它足以让我在昏暗的光线下发现安迪。看到他后,我走上前伸出手说:“我是克莱。如果丹尼斯在这儿,他会介绍我们认识。”如果没有技术手段的介入,我和克鲁科菲的见面既欠缺社会价值(因为我们共同的朋友丹尼斯不在场),又失去了社会价值(如果没有躲避球,即使我们相隔仅10米远,我也不可能结识克鲁科菲)。通过“朋友的朋友”式交往,躲避球将一个潜在的联系(在这个例子中,是我和克鲁科菲经由丹尼斯的关联)变为真实,或者说,它提供了我所需要的信息让我来将它变成现实。当我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克鲁科菲的网络和我的网络之间增多了一个链条,我所认识的许多人因此与他靠近了一级,反过来也是一样。

软件并没有介绍我们认识,它只是提供了工具让我来自我介绍。由于在任何时候,你能够认识的人数总是只占你确实认识人数的一小部分,所以社会化工具会帮助我们来决定在什么时候建立联系。因此,依赖“朋友的朋友”式关系网络的各种工具在增加人们的社会交往选择而不是试图取代它们的时候效果最好。从Cyworld(支持用户图像化身的韩国巨型网站)、Asmallworld(一个有意排他、针对交游广泛的有钱人的社群)、Dogster(针对养狗的人),几百种工具都是以社会关系网络为基础。它们对人际联系做出相同的基本假设,并都以某种方式试验了对同类人的喜好与结识新人的愿望之间的张力。

一旦你懂得了这个模式,即一个较大的网络是由内部联结更为紧密的一组次级网络彼此松散联结而成的,你就能看出它怎样在多种标度上发生作用。你可以将若干个人组成的小网络联结成大网络。大网络中的各种关系仍然在个人之间,不过这些个人此时变得更加关键了。事实上,网络规模越大,那些高度联结的个人对于维系整个网络架构的作用越重要。即使在一些看似荒谬极端的状况下,这个模式仍然有效:从几百万人口的纽约市随机挑选的几对人,比起从美国东北部随机挑选的人来,有更大的可能性以更短的路径相关联,而从东北部选出来的几对又比从全美随机抽取的更有可能以更短路径相关联。这里的分层是任意的,所做的比较却不是:由于较小的网络比起由它们组成的较大网络包含更密集的链接,这个模式在许多标度上反复重演。

小世界网络对于信息同时起到增强和过滤的作用。q由于系统中的信息是经由朋友和朋友的朋友传递的(至少是熟人和熟人的熟人),人们经常容易获得他们朋友也感兴趣的信息。你拥有关心某个信息的朋友数量越多,无论是八卦、职位消息,或是喜欢的新歌,那么你听到这一信息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其推论同样成立:如果你的朋友或朋友的朋友都不关心一件事,它也不大可能传到你这里。增强和过滤这一对效能在2006年加州MySpace用户的大型抗议中发挥了作用。

那年3月下旬,洛杉矶联合校区的数万名学生罢课,步行到市政厅,沿途阻断交通,参与到针对拟议中的反移民法案HR4437而发生的大范围抗议当中。学校的抵制力量迅速聚集,他们用MySpace网页和移动电话发动和联络,使学校官员完全无法预见事情的发生。罢课使管理者们大为不安,不仅因为他们维持秩序的能力受到威胁,而且因为加州依照平均每日上课人数支付学校费用,学生罢课还使学校受到财务损失的威胁。不同于以往的抗议中“广告给所有人却只传达给人群当中一小部分”的旧有模式,MySpace的小世界网络和手机短信意味着消息主要传送到已经有兴趣参与的学生中,而无须在行动前公之于众。

Anderson《活字: 記憶鉛與火的時代》作品简介与读书感悟

在小世界网络里,人们不是简单地随机建立联系,这增加了他们与同一群人频繁互动的可能,即便在大型网络中也是如此。这样既减少了囚徒困境又有助于产生社会资本。“社会资本”一词如此有煽动力,一个原因就在于它暗含着一种堪与金融资本相比拟的权力增长。用经济学的语言来说,资本是财富与资产的积蓄。社会资本即是任何大型群体中使成员之间互相支持的那些行为和准则的积蓄。当社会学家谈论社会资本时,常对于结合型资本(bonding capital)和桥接型资本(bridging capital)做出区分。结合型资本是一个相对同质群体内部联系与信任的加深;桥接型资本则是相对异质群体之间联系的增多。要体会其中差别,试想,有多少人你能够借钱给他而不问归还的时间?桥接型资本的增加即表示你能借钱给他的人数增加;而结合型资本的增加则会使你借出更多的钱给原本同意借给他的那些人。

有关结合型和桥接型资本的差异,一个非常公开的示例就是霍华德·迪安的总统竞选。

到2003年年底,迪安竞选民主党候选人所获资助最多,受到公众关注也最多。人们普遍认为他处于领先地位,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他竞选成功的必然性。即便对必然性有争议的人也只是加强了这个观念,没有人费心去质疑其他候选人获胜的必然性。然而迪安的竞选却失败了。它做到了许多成功的竞选都应做的事:得到媒体报道,成功募款,激发了民众,甚至使得潜在的选民向竞选工作者和民意调查人确认,时间一到就会为迪安投票。但是当选举的时间到来时,他们却没有这样做。霍华德·迪安的竞选活动竟没有使他成为任何选民群体的第一选择。

迪安的竞选活动向他的支持者,尤其是年轻人,出色地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们的活力与热情能够改变世界。这个信息部分上是有意传递出的,但很大程度上是人们在寻找某个东西,从迪安身上发现了它,然后通过Meetup和网络博客这样的工具自我组织来实现的。迪安的竞选活动使它最热忱的支持者之间产生结合型资本,在这一点上是无人能及的。他们从参与竞选中就感受到价值,并且到最后参与变得比目标更为重要,这对于一个需要赢取选票的行动可谓相当严重的弱点。为迪安竞选而工作的愉悦来自你知道自己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竞选活动出色地运用了社会化工具将思想接近的人聚集到一起,这又进一步加强了上述体验。对于一个吸引到如此多热切年轻人参加的竞选活动,很自然会过分吹嘘自己能够起到的作用,而困难的现实是:你一周下来工作84个小时,夜晚睡在人家的沙发上,到头来你英勇的贡献对于竞选成功所需要的一切实属微不足道。因此,时不时喊喊口号鼓舞人心不会有错。

然而,一个活动可能走得太过了。在这里,太过就是指,当人们以为相信就足够了,而没有考虑进去那些操办竞选狂热的少数人和那些无动于衷却真正投票的多数人之间的差别。投票作为中心事件是枯燥和沉闷的。围站在一个小学的餐厅外可不是感受你的能量和热情将要改变世界的好方法,投票站里的数字统计破坏了获胜的任何必然性:队伍中每个不投票给迪安的人都抵消一张你阵营的选票。迪安的竞选活动意外地发起一场少数有激情的人的运动,而不是致力于获取选票的行动。

结合型资本通常具有较强的排他性,而桥接型资本则包容性较好。在小世界网络中,前者通常发生在小群体内,而后者发生在小群体之间。迪安的竞选活动在结合型资本方面做得非常之好,比如聚集起热忱的支持者,并募集了数百万美元的资金。但让人们为候选人投票却要的是桥接型资本,即试图与富有魔力的小圈子之外的那些人交流。支持厌食的那些群体也具有并且很好地利用了结合型资本:成员们在年龄、社会阶层上相对同质并在性别上完全一致。根据组别,Meetup小组依赖于(并同时产生)沿某个范围的结合型和桥接型资本。一个关于乒乓球的Meetup群组将会产生桥接型资本(无论年龄、阶层和性别每个人都可以加入),而对于全职黑人母亲群组,部分的吸引力正在于其同质性。

“同类相喜”的影响存在于每个社会系统当中,技术并不能将我们从社会偏好或者偏见中解放出来。如伟大的社会网络学者达纳·博伊德(danah boyd,她不对自己的名字使用大写字母)所指出的,MySpace和Facebook这两大社会关系网络的用户群,反映了美国阶级社会结构的分界。Facebook创建之始就是给大学生用的,因此当它向高中生打开虚拟之门,它仍是被表现为给那些要上大学的孩子;而用博伊德的话来说,MySpace则始终是“那些因为是怪人、疯子或同性恋,以及在学校为群体所排斥的孩子”的家。即便是我们对于联络感情的普通偏好,也能导致这般大规模的社会分隔。

不过,或许新的社会化工具最重要的影响在于,联系最广的那些人获得了更多的优势。大型社会网络变得紧密,更多地在于增加联系最广的那些人所能负担的联结数量,而不太会增加其普通成员所能负担的联结数目。

7天24小时的桥接型资本

伊藤穰一的身份包括投资人、作家、忠实的游戏玩家和几十家公司及非营利组织的董事会成员。他的地址簿里包含几千个名字。他经常旅行,2005年他出行如此之多,以致他在那一年的平均时速达到80公里/小时。伊藤也非常喜欢新技术。他每年都会尝试非常多数量的社交和组织型工具,对他有意义的就保留下来一直使用。他在几年前用过的一个工具叫作因特网中继聊天(internet relay chat),或称IRC,是发明于1988年的一个古老技术,可用来创建叫作“频道”(channel)的实时聊天室。每个人都可以使用某个IRC频道和处于同一频道的其他人交谈。(我这里的“交谈”是指代“快速打字”的意思。)IRC上的频道类似即时通信或手机短信式的交谈,但不同于后两者以人为中心,而IRC是围绕话题进行的。从频道的名字人们就能感知频道用户所谈论的话题或者他们所拥有的共性。有些频道历史非常悠久——有个频道名叫hottub,IRC频道名称前都有#号标记),已历时数10年之久,主要是全世界无聊大学生之间的轻浮谈话。其他的IRC频道则较为短暂——1994年当警方缓慢追捕辛普森(O.J.Simpson)时,用户们开设了一打不同的频道在追捕的同时猜测其结果。

2004年,伊藤开设了一个叫#joiito29的IRC频道,让他的朋友和熟人们可以在那里聚集和交谈。按他的话说,这个频道的用意在于,“不是划出我的地盘,而是个我可以主持的半公共场所”。之所以使用自己的名字,一方面是因为他在很多社群中被熟知(这并非虚荣,而是可观察到的事实,大家可以在网络上搜索“Joi Ito”),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希望能够对相关活动进行道德劝说(moral suasion)。如果这个IRC频道带有他的名字,他就能更好地要求推行文明行为了。结果这个频道迅速地增长到同时约100人在线。绝大多数人绝大多数时候都不是在交谈,他们只是保持登入状态,即便他们并未留心频道里的事情,或者本人根本不在电脑前。而他们的在场保证了频道用户们之间相对常态的交谈。

一名叫维克多·鲁伊斯(Victor Ruiz)的程序员是频道的常客,他写了个软件叫作jibot(“#joiito bot”的简称,这里的“bot”就是一个互动程序)。jibot可以监控频道并回答以特殊格式提出的问题。(有人键入“google iraq”就能得到用Google搜索伊拉克的头三个结果。)之后,又有一位常客带来一名新的用户,名叫珍妮·库尔(Jeannie Cool)。由于她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她开始使用jibot检索关于成员们的信息。看到这一点,鲁伊斯重写了jibot软件,使系统每当新成员登入时发出通知,此功能被命名为“宣告”(heralding)。例如,当一个用户以mmealling的名字登入,jibot就会发布这样的信息:“mmealling就是迈克尔·米林。他住在亚特兰大市。”

这个设计虽然简单,却将joiito频道变得更像一个保龄球团体,你不用认识其中大多数成员也可以加入它。

这里的社会关系网络和电子网络相交,其内容虽简单结果却较复杂,部分是因为所牵涉的多重反馈环路。伊藤采用IRC频道是因为它能较好地为熟人之间的互动提供一个长期场所。聚集到这里的人们通过这些互动更好地彼此了解,并且如同任何成功的社群中所将发生的,新的成员被邀请进来。这些新成员不具备老成员们所有的背景知识,鲁伊斯则运用了他的技术性才能为软件定制出宣告的功能。关键的一点在于,jibot作为社会化工具是先于宣告的功能存在的:软件的改写反映了用户的行为,而不是反过来。到今天,joiito频道,他们并不需要伊藤穰一在那里才能访问。类似,躲避球也借助用户的社会资本实现引见而无须他们全都在场。在这个意义上,joiito的频道在社交上是有道理的,大家都依赖伊藤提供不可替代的桥接型资本;而叫作joiito为能产生社会资本的各种非正式谈话提供了场所。而与前两者不同的是,它的运行不涉及任何成本。

伊藤的IRC频道不同寻常,而现在一个人或者小群体创造出此类社会价值却是很常见的。另有一个IRC频道叫作winprog都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作为信息和友情的源泉,#winprog频道对于它的成员来说既有效用又令人情感满足。

类似地,霍华德论坛(Howard Forums)是痴迷于移动电话的电脑程序员霍华德·彻(Howard Chui)所创立的网络讨论版(Web discussion board)。他有一个关于移动电话的博客。在一次回答完许多读者所提出的技术问题后,他创建了霍华德论坛。他的理由是,让读者们互相联系可能比一个人回答他们的全部问题要容易得多。这一直觉后来被证明是对的。创建不到5年,网站每年的页读数达到5亿之多,其各种主题细节多得令人难以置信,例如如何改装某些品牌的手机,或者不同移动通信网络的优点等。论坛所产生的信息如此优质,当顾客们遇到某个特别复杂的问题时,移动电话公司里的工程师甚至会介绍他们来查阅论坛里的信息。尽管霍华德论坛官方上不从属于任何移动电话公司,但它上面提供的技术性信息质量如此出色,正是源于这个社区对于电话的热爱(或者说痴迷)。

发行人兼会议组织者蒂姆·欧内利是富营(Foo Camp,即Friends of O’Reilly,亦称欧内利之友)会议的创建者。这个会议始自于某个邀请名单——邀集100位有趣的人物,让他们商定会议的议程和内容(当然是在一个维基上)。所有这些形式表明,以某种组织形式将个体的兴趣和才能聚合到一起,能够创造出普通机构形式难以复制的价值,尤其是以如此低的成本复制是完全不可能的。

重要的不在于你认识多少人,而是你认识多少种人

《好主意的社会起源》(The Social Origins of Good Ideas)可谓社会科学史上相当触动人心的论文标题之一,作者是芝加哥大学的罗纳德·伯特(Ronald Burt)。在文中,他详述了对于社会资本、社会结构和好主意之间关系的研究。研究方法简单并且比较直接,数据判读则不然。伯特所研究的是美国某大型电子公司于2001年经历的一场管理变革,而伯特征得新管理层同意,参与一场实验。他们要求负责公司供应链的经理们提交改进业务的主张,并请经理们披露,会与公司里其他哪些人讨论这些主意。由于负责供应链管理的经理们通常与公司其他人员有些隔绝,这就为观察公司职员的社会关系提供了一个好的情境。新管理层中,有两位将按照从一到五的五个等级对这些主意打分排序。如果某个主意用一位高管的话来说“太本位,难以理解,模糊不清,或太多牢骚”,则他们可选择直接拒绝它。(注意,这里与#winprog频道类似的是对于牢骚的抵触。对于集体参与的普遍要求之一,就是在集体情景下应将纯粹的个人问题放到一边。)

伯特论文的核心归结为相互关联的一对观察结果。首先,绝大多数好主意都来自那些联结“结构性漏洞”(structural hole)的人,也就是说,他们最直接的社会关系网络中都包含自己部门以外的人。其次,即便对其他变量进行了控制,如级别和年龄等(两者都与较高等级的社会关系相联系),联结这些结构性漏洞依然证明是有价值的。注意,这个试验是来测试桥接型资本而非社交能力的:提出最大比例好主意的,是那些拥有处于自己部门之外的联系的人。而另一方面,对于那些只同自己部门中其他人广泛联系的经理们,他们的主意得分却不够高。桥接型联结预示着好的主意产生,缺乏它则预示着糟糕的主意。

根据伯特的分析,同部门人员之间密集的社会关系网络(很可能每个人都与其他人直接关联),似乎会造成一种“回声室效应”(echo-chamber effect)。新任经理们拒绝来自这个群体里主意的频率奇高,常见的理由是,这些主意太过囿于该部门细节而缺乏对于公司整体的战略性益处。

这个实验也并非用来测试智力。伯特在论文中说明:

对于那些人际网络跨越结构性漏洞的人,他们能够较早接触到多种多样甚至经常互相矛盾的信息和判读,这使得他们在产生好的主意方面具备竞争性优势。与自身外部群体相关联的那些人会发现,他们能提出有价值的主意,似乎拥有创造性的天赋。但这创造力并非源自深层智能,而是类似于进出口业务的性质。一个群体中的普通主意对于另一个群体而言,可能会成为富于价值的洞见。

伯特发现,桥接型资本比任何个体特性都更能增加人们获得好主意的风险(这是他的措辞)。对于像供应链管理这类事情,很容易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掌握这个职能的部门同这个电子企业的其他部分是分离开的,并且不被视为核心职能。道理反过来也讲得通,如果提建议的人只同本部门的人交流,则他提供的主意则更有可能是狭隘的。听上去这也太容易了:把不同的人混合搭配,然后可以坐等好主意涌现出来……这里头一定还有问题。

的确还有问题存在。即使社会关系的明智使用会增加好主意出现的比例,但是占绝大部分的还是糟糕的那些。只想办法增加成功的主意是不够的,一定需要找到某种方法来宽容那些失败。

第10章开源运动,没有代价的失败

几名开发人员,一些偶然的贡献者,为什么这些人捣腾出来的Linux系统能成功到抢下微软帝国的半壁江山?因为Linux以微软做不到的方式降低了发现并吸收好想法的门槛。它没有员工,不进行投资,甚至不牵涉决策。它对于失败出奇地宽容。开源并不降低失败的可能性,它降低的是失败的成本:它实际上免费收获了失败。

Free-for-all,并非是指对所有人都免费,而是混乱的意思,这象征着集体生活所产生的两难处境。太多自由加上太少管理通常造成这种混乱?局面。

然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采用正确的协作工具,并与用户订立正确的协议,就可能让一大群人共同为一个对所有人免费的项目工作。

在每个人都能尝试任何事的世界里,即便有风险的东西最终也会有人去尝试。如果有足够大的用户群体在尝试有关事物,就会有高得多的机会发现开心的意外。

出版后过滤的逻辑意味着,新的社会系统必须容忍极大数量的失败。发现和促进那些罕见成功的唯一方法,仍然在于依赖由社会化工具所支持的社会系统。

全职妈妈群组利用并发扬了Meetup的一般性功能而形成某种当地社群,后者在物理上如此分散的文化环境中原本是难以实现的。她们发现Meetup有价值的原因十分明显。不那么明显而同样值得关注的是:这样一个群体最初是怎样诞生的。每个Meetup群组的成长都承受了特异性和规模之间的张力。完美贴合某一个人(秃顶且喜欢风笛音乐,两个孩子的父亲,家住布鲁克林,在纽约大学任教)的Meetup群组只会包含一个成员。而一个拥有巨大数量潜在成员的Meetup群组(父母、看电视的人或亚特兰大的居民)又可能难以提供共性或交谈的材料:“那么,你也看电视?”理想的群组则在特异性和一般性之间找到某点平衡。全职妈妈正好达到这个要求,因而它比其他的父母群组更受欢迎,并且成为Meetup上人数最多的分组之一。

我们承认全职妈妈群组处于规模和特异性之间最优的一点,关于它的形成还有一个神秘之处:Meetup网站怎么能知道这个群组会如此吸引人呢?为Meetup工作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受教育程度过高、结婚比例过低的都市人,他们所面临的那些问题与北夏洛特的全职妈妈毫不相同。他们怎么能够知道全职妈妈会火得一塌糊涂?

事实是他们并不知道。要预测到这类事情,Meetup的员工们需要许多研究成果,如美国社区所经历的变化,关于母亲自我定义的当前趋势,郊区居民的交往活动等,还要用到人口统计学、心理学、社会学的相关知识。即便有人告诉他们创建一个全职妈妈的Meetup群组是个好主意,他们可能也不情愿这么做。让一些单身的都市人来创建如此群组可能显得有些不切实际,更不用说让这个人群分化了。对这个名字所隐含的排他性不高兴的人还可能会以公司为目标发起政治抗议。总之,Meetup的员工们不可能收集到足够的信息而了解设立哪个父母群组比较适合;即使他们有这些信息也不可能挑出其中的胜者;而即使他们能够挑出胜者,由于可能的负面反应,他们也不能推出它。

尽管这对于一个服务型企业看似可笑,Meetup能够做的最好的事情不是代替用户做任何事,而是提供一个平台让他们互相帮忙。Meetup的用户有数十万之多,每个人又面临许多群组供他选择参与。对于在一个中等规模的城市里,有兴趣参与Meetup群组的那些人,他们可能的组合方式多得令人难以招架。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明智方法就是把全权交与用户自身。

Meetup所提供的最基本的服务就是让用户自己建议组别,而后让其他用户用脚来投票,就好比传说中的那所大学让学生先在草地上走出有用的路径,而后才砌出道路来。用户所提议的绝大多数Meetup群组都失败了,因为太一般化,或太个别,或太乏味。余下的那些群组中,绝大部分只获得中等程度的成功,只有较少群体像全职妈妈那样大受欢迎。这种分布——大量失败,一些中等程度的成功,和少数的极度成功,正是我们在其他地方也看到过的同样模式(幂律分布)。当失败在它的系统中成为常态而重大成功很少见时,Meetup就拥有了持续不断地针对当前社会情境进行调整的优势。

Meetup一直在问它的用户一个问题,“现在创建哪个群组是个好主意?”不是泛泛地问21世纪,而是现在,本月,今天。新群组的崛起和老群组的消退都不是商业性的决定,而是用户行为的副产品。Meetup无须求证甚至预测巫师群组或者LiveJournal群组将取得成功,它也不用预测什么时候这些最受欢迎的群组会被取代。用户们可以自由地发起或者批判各种群组,这种自由形成Meetup看似矛盾的一面。首先,它上面有几千个成功的群组,每组通常包含6~20人,为了同社群内其他的人定期(通常是每月)见面,他们愿意付费以得到Meetup的帮助。其次,网站上用户发起的绝大多数群组从未有所行动,往往是见面一次后就再也没有动静。

这两个事实并非互不相容。Meetup并不能够克服种种失误,而是恰恰由于那些失败的群组而获得成功。这在我们听来可能有些奇怪。尤其是商业世界中,所有的公开

Meetup是一个巨型的信息处理工具,或者说是一个市场。在这里,群组就是产品,而市场不是以现金而是以精力的花费表达它的判断。失败是免费的、高品质的研究,为哪些行得通哪些行不通提供直接的证据。每一天,人们希望加入的那些群组都被从他们不希望加入的那些中分离出来。由于放弃了指挥用户去创建内容的权利,Meetup消除了成本和管理每一个个体行为所造成的效果变形。在Meetup这样的系统中,试错(trial and error)有着比传统机构更低的成本和更高的价值。在后者那里,失败常常需要有人为之承担责任。从常规的商业角度看,Meetup缺少质量控制,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Meetup所做的完全都是质量控制。要从这样的市场获取利益,所需要的仅仅是热情的用户和对于反复公开性失误的测评。

Meetup还显示,当参与的壁垒低到一定程度,人们不仅乐意而且渴望聚集起来尝试新的事物,即便绝大部分最后被证明是行不通。在这点上Meetup并非特立独行。发布在Flickr上的绝大多数照片都只有很少的人看;绝大多数博客都在一年之内被遗弃,绝大多数博客文章只有很少的读者;在YahooGroups巨大的邮件列表收藏里,从花边新闻到经典电视剧再到地缘政治,各种主题应有尽有,然而所发起的列表中将近半数都因吸引不到足够的成员而无以为继。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大量失败和少数非凡成功式的幂律分布普遍地存在着。如同社会化工具所产生的众多效应,这种实验的模式并非首先出现在对大众的服务中,而是发生在软件程序员之间。

在最广范围内发起协作

数字化存档一个有趣的效果就是,许多随意的谈话被获取并为后世保存下来。当人们回看时,会发现某些信息看似简单,其重要性却只有随着时间推移才显现出来。软件程序员的世界曾经发出的最重要的一个信息正有这种随意的感觉,但它却引发了一场革命。

1991年,一个叫林纳斯·托瓦兹(Linus Torvalds)的年轻芬兰程序员在一个讨论组上发表了一条短短的信息,主题是关于操作系统的,即运行电脑的基础软件。在短信中,他宣布将尝试开发一个简单并且自由授权的系统。

我在做一个(免费的)操作系统(只是个人爱好,不会像GNU30工程那样大型、专业)……我想了解一下大多数人都希望有哪些功能。欢迎你提出任何建议,不过不能保证我会把它们全都实施:-)

托瓦兹当天所提议的操作系统后来演变成Linux,现在这一系统已经运行在约占全世界40%的服务器(即大型电脑)上。Linux操作系统的存在几乎单枪匹马地阻止了微软公司像统治个人电脑市场那样统治服务器市场。托瓦兹的短短留言中已经包含了对于Linux未来成功的提示,带着后见之明我们才能读出它来。

他的第一句话即宣布这个新项目将是免费的。在后来的一条信息中,他特别说明将采用一种叫通用公共许可证(the GNU Public License,GPL31)的特殊软件授权,来确保此操作系统保持自由和免费。GPL所包含的对于自由软件的保证对于鼓励社群参与非常关键:它对于每个愿意帮忙的人提供了承诺——他们所做的工作永远不会被掠夺。它还保证如果托瓦兹有朝一日失去了兴趣,其他人可以捡起这个项目在他停下的地方接着干。事实证明,托瓦兹并未失去兴趣,但没有人知道1991年会发生什么,或者在未来还会发生什么。

托瓦兹最初发出的信息中还有一个核心要素在于,他并没有改变世界的任何目标。他没有说,“我想要写个软件来阻止微软垄断服务器的操作系统市场”,而是提出一个看似可信的请求——“帮我开始这个小小的项目吧。”Linux不是靠伟大承诺而取得超乎寻常的成就,也不是靠雇用开发人员按照某个总计划工作,而是靠人们自愿的贡献,一个版本接一个版本,递进式地完善起来。

最后,托瓦兹在他的第一封公开信中就对用户参与敞开了大门:“我想了解一下大多数人都希望有哪些功能。欢迎你提出任何建议,不过不能保证我会把它们全都实施:-)。”这种开放性对于任何依赖对等生产的项目来说都是关键性的。他的第一封信只得到几条回复。当托瓦兹发布它时,互联网人口总数只有100万左右,不到今天规模的1‰。然而,来自奥地利大学的某位人士先于他人的回复已经预示了未来将要发生的一些事情。

我对于这样一个操作系统非常感兴趣。我也想过自己来写操作系统,但是断定不可能有时间全部从头写起。不过我想我能找到时间来帮助抚育一个襁褓中的操作系统:-)

愿意从头开始一件事的人,其人数总是远远小于那些愿意在他人开始某件事后有所贡献的人。这种情形正与维基百科上的文章创建一样,最初关于沥青的仅七个字的简单条目,经过反复的改进之后,成为两篇详尽且富于知识性的文章。同样,足够多的人自愿为Linux项目提供帮助,使它从一个爱好项目转变为数字化基础设施的关键部件,并把协同开发(或称“开源”)软件的概念推向全世界。

开源软件(open source software)已成为数字化时代最伟大的成功之一。源所指称的是源代码(source code),即程序员所编写的计算机指令组,而后才被转化成软件。因为软件首先以源代码形式存在,任何人发行软件都需要决定是否同时分发源代码,这将决定是否允许用户读到并修改它。替代性选择当然就是只发行软件而不包括源代码,这样只有原始的创造者才能够阅读和修改它。

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软件都是免费随计算机附赠的,并且多数都包含了源代码。然而,随着软件销售变成独立的行当,经济逻辑发生了改变,各公司开始只单独发行软件了。最早发现这一变化的人士之一就是理查德·斯托曼(Richard Stallman)。

1980年,斯托曼在麻省理工学院的一个实验室工作,并接触到施乐公司最早一个型号的激光打印机9700。实验室想要修改打印机的指令,让它给文稿打印完毕的用户发送一条信息。但施乐公司并未提供9700型打印程序的源代码,因此麻省理工学院里没有人能够做出这个改进。斯托尔曼发现这是产业中出现的一种大范围趋势,他开始提倡自由软件。按他的提法,软件要“像言论一样的自由”。他于1983年创立自由软件基金会(Free Software Foundation,FSF),并确立两重使命。首先,他想要开发出与Unix操作系统兼容的高品质自由软件。(这个项目被玩笑式地命名为GNU,意为GNU不是Unix,即“GNU s Not Unix”的递归缩写。)自由软件联盟的第二个使命就是建立一个法律框架以确保软件的自由被保留。这方面的工作引向GNU通用公共授权(即GPL)的创立,大约10年以后托瓦兹就采用了它。

1983年对于主张这类自由的人来说是个糟糕的时间,当时计算机产业的重大新闻是个人电脑的来临,而且恰恰是在“不包含源代码”的模式下发行的。在自由软件基金会成立后的第一个10年中,它似乎在打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以GPL许可证发布的软件只占全世界软件总量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并且都是在精通技术的小型用户群中使用,而无缘于迅猛增长的家庭和企业用户。到20世纪80年代末,自由软件运动看上去将只能局限在微小的市场隙缝中。

大体而言,那种情况实际并未发生。因为GPL许可证对于保持一群松散程度前所未有的协作者十分有用,例如一直为Linux工作的全球性部落。从自由软件基金会的成立到托瓦兹第一次发出信息几乎过去了将近20年时间。为什么斯托曼的愿景没能更早地传播开来?又为什么,经历10年的最低限度采用之后,它在20世纪90年代变成了全球性现象?在那段时间,无论是关于软件的看法还是支持自由的主张都没有太多变化。真正的改变在于,程序员们有了一个全球性的媒介可以互相交流。

Linux操作系统就是第一证据。当托瓦兹宣布他要做一个小型的操作系统,即刻就收到来自奥地利、冰岛、美国、芬兰和英国的回复,24小时之内就集合起全球范围内可能的贡献者。几个月内,操作系统的简单版本就已上线运行,关于Linux的交流已经扩大到来自巴西、加拿大、澳大利亚、德国和荷兰的个人。如果在20世纪80年代,这些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实在会小得多,虽然那时这些国家都有人上网,人数却并不多。而多就是不同,互联网用户的密集程度增加使得20世纪90年代早期对于自由软件的发展,比先前任何年代都提供了更成熟的时机。

如埃里克·雷蒙德(Eric Raymond)在将开源软件介绍给全世界的《大教堂与市集》(The Cathedral and the Bazaar)一文中写道:

Linux是第一个做出有意识的努力,并且成功地将整个世界变为自己人才储备的项目。我不认为Linux的酝酿期刚好与万维网的诞生重合只是一个巧合,Linux于1993—1994年间度过幼年,同时期……主流世界对于互联网兴趣的爆发,也不是一个巧合。互联网普遍深入后产生的新规则,托瓦兹是懂得如何利用它的第一人。

换言之,在设立自由软件基金会和Linux创建之间所发生的社会变化,正是波士顿天主教会前后两次性侵犯丑闻之间社会所经历的变化的前导,对于1999年、2007年两次飞机航班滞留之间社会所发生的改变也可以作如是观。群体协调交易成本的门槛被跨过,在更远处,一种新的工作方式从不可想象转变为举手之劳。当交易成本下降,需要有人识别出新情势下出现的可能性。托瓦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尽管自由软件基金会所开拓的许多方法和工具都在Linux创建时得到采用,Linux的工作方法却与GNU工程的方法有根本的不同。斯托曼是史上最有才华的程序员之一,GNU工程的许多内容都是由他单独或在少数几个人的帮助下写出来的。与之对照的是,托瓦兹对于征求信息的狂热和不加选择,但在确定重视哪些建议上颇为明智。如同他在第一份信息里提到的:“我不保证会把它们全都实施。”愿意广泛听取程序员们的意见,而以精英式领导严酷地审判哪些提议值得被包括进来,这与自由软件基金会的工作方法是根本性的决裂。这种变化正是拜交易成本的降低所赐,它使志趣相投的人在缺乏传统组织结构的情况下聚集到一起。这不仅是对于自由的哲学承诺,更是协作规模使Linux成为成功的软件,就像灯塔一样照亮了其他的开源项目。

降低失败的成本

Linux项目将一群分散在各地的程序员们免费贡献的成果转化成世界级的产品,成为历史上最显著的开源软件项目。随着这些年过去,以这种方式开发的软件已经逼迫微软、IBM、太阳微系统、惠普、甲骨文等其他高科技公司实行重大的战略转变。这些公司不仅需要应对Linux,还需要招架像网络服务器、文字处理工具等不仅免费可得,还能自由改进的开源程序。但是,如果因为Linux是一个开源软件项目就假定所有的开源软件项目都像Linux一样却是错误的。事实上,如果我们仔细观察开源生态系统,所呈现的图景更多地以失败而不是成功为特征。SourceForge.net网站为软件项目提供免费的存放空间,是世界上最大的开源项目收藏。网站收集了超过10万开源软件项目,其中最受欢迎的软件已经被下载总共几百万次,有若干个现在每天被下载超过1万次。当媒体报道开源软件的时候,通常聚焦的就是这样的广泛关注。

然而,紧接着最佳表现的项目之后就是不同的情形了。SourceForge按照活跃程度对所存放的项目进行排列。活跃程度居95%的软件项目每日下载次数不足10000,事实上,绝大多数甚至没达到1000次下载的水平。除开SourceForge上5%的软件内容,它们的活跃程度已经高于其他全部软件了,然而其下载频率却不及那些最受欢迎软件的1‰。活跃度低于75%的软件项目已经没有被下载的记录了,即零下载。也就是说,提交到SourceForge的开源项目有将近3/4从未达到某种完成度,甚至没能获得一个用户。事实上,那些拥有几百万用户、最受欢迎的软件在其中看上去如此反常,恰似侥幸成功。(这里大致上又是一个幂律分布。)

那么是媒体对开源的理解错了吗?是它依据像Linux那样的成功错误地刻画了这一运动,而一个开源项目的正常状态其实是失败?回答:是,而且明白可测量。开源项目中的大多数都会失败,而余下的当中绝大多数的成功都相当有限。可是这是否意味着开源系统的威胁被普遍高估,而商业软件行业可以因此而松口气了吗?这里的回答是否定的。开源的威胁之深切,不在于开源生态系统的成功率高于商业项目,而在于它失败得更多。由于开源生态系统以及延伸出来的开放社会系统普遍依赖对等生产,所做的工作比起任何公司所能接受的程度都试验性更强,而成本则低得多。为什么呢?最重要的原因是,开放的系统降低了失败的代价,它们不会造成对可预期但不尽符合标准结果的偏向。还有,它们能更轻易地把哪怕只是一个出主意人的贡献也结合进来。

失败的总体影响等于它的可能性与它成本的乘积。许多组织都企图通过降低失败的可能性减少失败的影响。假设你为一家希望变得更有创新性的公司带头从事某项行动。有人给你一个单子,都是有前途但要冒险的提议,你必须从中挑出一些进行投资。现在你就得猜测每个项目成功或失败的可能性了。显而易见,没有人能确切地知道哪些将会成功,哪些又会失败。不那么明显却可能同样重要的问题是,不同项目的价值可能与其设计者所说的并无干系。比如托瓦兹特别

开源运动两种错误都不会犯,因为它没有员工,不进行投资,甚至不牵涉决策。它不是一个组织,而是一个生态系统,并且对于失败出奇地宽容。开源并不降低失败的可能性,它降低的是失败的成本——它实际上是没有为失败付出任何代价。决策要尝试什么比尝试它的成本甚至更高,这个现实被颠倒过来,这种颠倒普遍符合开放性系统的现实。如同媒体的大规模业余化,开源也依赖“先出版而后过滤”的模式。在传统的组织里,尝试任何事都是昂贵的,即便只在员工时间讨论这个主意也是如此,因此,必须有人事先努力将能成功的主意从失败的那些中过滤出来。而在开放的系统中,尝试某件事的成本如此之低,评估成功的可能性经常是不必要的分心。即使在一个承诺采用实验法的公司里,相当多的工作都用在降低失败的可能性上。这并不意味着开源社区中没有讨论,恰恰相反,他们之间的讨论比管理型生产中更多,因为没有人处在可以支配某个特定项目的工作位置上。通过降低失败的成本,开放性系统使得参与者可以尽情失败,而选择在成功的基础上继续建设。

廉价的失败自身既富于价值,又可作为关键成分构成一个更复杂的优势,即对于多重可能性的探索。想象一下,一个广阔且尚未被测绘的沙漠,其间偶然分布几处绿洲。在这样一个地方旅行,你可能会守着你发现的第一个绿洲,原因可能就是如果离开它很难找到另一个绿洲,你将付出沉重的代价。你会希望有若干个人同时探索地形并互相交流他们的发现,但是你会需要许多资源,并且必须能包容各组之间极大差异的成功率。这个比喻中的环境有时被称为“适应度景观”(fitness landscape),意思就是说,对于任何问题或者目标,都有大面积的可能性可探索,但只有少数有价值的地点待发现。实际上,当一家公司或任何组织发现一个有效的策略,都会有很强的动力采用并坚持它。即使外边可能还有一个更好的策略,但找到它的代价可能昂贵得令人却步。不过,对于那些交易成本新近瓦解的工作,为探索适应度景观的各组提供基本资源的代价很小,即使相当数量的小组全都失败也不会带来多大惩罚。唐·泰普斯科特(Don Tapscott)和安东尼·威廉姆斯(Anthony Williams)在《维基经济学》(Wikinomics)中讲述了一个逼真的适应度景观的故事。

文中描写的中心人物是一个地下党员的女儿.当时国民党反动派残酷地逮捕屠杀地下党员,白色恐怖笼罩着重庆上空.这姑娘的父亲因党组织遭到破坏而离开了家.母亲也因受到追踪特务的殴打而吐了血,然而,这位小姑娘不像一般孩子那样惊惶。

矿业公司GoldCorp将它在安大略省一处矿址的公司自有数据公之于众,以承诺奖金的方式挑战局外人说出下一个挖掘的地点。竞赛的参与者们建议了超过100处的勘探地址,有许多GoldCorp以前从未开采过,也有许多真的发掘出新的金矿。要探索适应度景观,大量利用局外人比仅依赖内部专家是更好的方法。

Meetup通过谋求用户支持而找出有用的新产品点子时,收获到这种探索的益处。Meetup不力图帮助任何个别群体取得成功,不指引用户可能探索的主题,所以总是能够发现新的群体而无须事先预测它们的存在,也不必负担实验的成本。通过创建授权服务使各群组能够自己出发,Meetup得以比任何靠雇用指挥员工的机构以更少的代价探索到适应度景观的更大部分。像整个生态系统一样运行的博客世界,把失败当作正常情况宽容对待的那些服务,会创造出一种特殊价值,那些试图确保大部分行动都获得成功的机构则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尝试的成本正是科斯理论中的交易成本和幂律分布相交的地方。机构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们相对于市场所能做到的情况降低了交易成本。然而,因为每个机构都需要某种正式架构来保持连贯性,又因为这种正式架构同样要求资源,对于相当数量且具有潜在价值的行动,这些机构都不能够实行。对于这类行动,如果因为尝试而投入的资源,其花费往往会大于成果。这接下来又意味着,即使对于有创新精神的公司,许多或有利可图的行动都不会得到尝试,因为它们最终的成功完全难以预计。

分布式探索所利用的正是这道缺口:在每个人都能尝试任何事的世界里,即便有风险的东西最终也会有人去尝试。如果有足够大的用户群体在尝试有关事物,就会有多得多的机会发现开心的意外。

这就为商业提出一道难题。根据科斯的经济理论,一家公司不可能事事都尝试。企业一般管理费用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失败的成本也不可能要求员工承担,这些都必须由公司想办法吸收。因此,对等生产必发生在企业之外,企业也难以指引或者获取它的全部价值。

导致这种情况的发生部分原因是过滤与出版之间的成本对比发生了逆转。在传统的世界中,由于出版任何内容都需要成本,将好的东西预先从坏的中间过滤出来不仅是某种激励而且成为必需。而在开源世界,尝试某件事通常比做出正式决定所花费得更少。

在商业上,生产任何东西都有投资成本,其危害就是必须接受次等品的系统倾向。如果你曾经为“不花冤枉钱”坚持看完一场你不怎么喜欢的电影,你就已经体会到这个效应。钱已经花了,无论你是否接着看完《洛奇:第十七部》(Rocky XVII)32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等你坐进了影院,你唯一能够决定的就是花或者不花你的时间。奇怪的是,许多人在这个时候都选择继续观看他们已经知道自己不喜欢的电影,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避免承认他们浪费了自己的钱。许多组织也是同样情况:由于连续性的系统倾向产生了对次等品的包容。

由于交易成本,各种组织难以雇用那些只做出一个重要贡献的员工,他们需要雇用的是那些日复一日都能产生好想法的人。可是我们都知道,绝大多数人的头脑都没有如此多产,在任何领域中许多人都只会有一个到几个好的主意,如同绝大多数记录美人鱼游行或卡特里娜飓风的贡献者每人都只提交一张照片(幂律分布再次出现)。机构对于这种不均衡所采取的反应就是,忽略那些只做出一个好的贡献的人们。80/20的优化法则迫使公司通过忽略那些偶然的参与者而实现成果的最大化。结果,许多好的主意(或好的照片或好的音乐)根本不可能在机构的框架下获得,因为绝大多数机构在绝大多数时间需要的都是“稳定的表现”而不是“杰出但缺乏连续性”。各种机构并非不愿意使用偶然参与者们的主意,而是它们根本做不到。各种交易成本使得这么做太过昂贵。

2005年,微软英国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尼克·麦格拉斯(Nick McGrath)就Linux发表了以下观点:

市场上有一种神话,以为有成百上千人在为Linux的内核写代码。这并非真实情况,这个数字应该是上百人,而不是数千。如果你看一下为内核树(Linux的核心部分)贡献代码的人数,你会发现有相当数量的工作只是由少数几个人完成的。

从麦格拉斯的角度,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开源模式对于设计一个操作系统是错误的方法:当你雇用了程序员,从薪资到医疗保险到休息室里的免费可乐,他们通过各种事消耗你的资源。在这种环境下,雇用最终只产生一个好想法的程序员显然是不明智的。但员工们却不会耗尽Linux的资源,因为Linux不雇用任何人,它有的只是贡献者。如果是站在微软的角度,它根本不可能发现某个好想法就当下采用,因为微软的交易成本阻止了那种情况的发生。拥有源代码看似包含明显的利益,实则背负着管理这种所有权的全部一般费用。当微软的竞争者们都面临同样问题的商业性公司时,这些管理费用也就是做生意的成本,大型的公司可以通过规模经济降低一般管理费用的成本以获取竞争优势。在另一方面,Linux的发展却不是基于公司所有权的概念,这就大大减少了一般管理费用。Linux可以从任何人那里吸取某个好的想法,而且它经常这样做。它的出现,不仅为微软增加了一个新的竞争对手,而且改变了微软的竞争环境。不是所有的参赛者都同样背负着机构困境所造成的不利条件了。

微软公司在2005年拼命地宣传这个观点:拥有精挑细选出来的专业人员,付钱给他们写软件,才是唯一明智的开发模式。微软之所以这么做,大部分原因是由于它并没有其他的现实选择。微软运行在一个为80/20法则所定义的世界。去实施每个可能想法的成本实在太高,所以微软必须最充分地利用自己的资源。而开源的开发模式则将80/20法则翻转过来,问:“为什么要丢掉剩下的20%?”对于那些只有一个好想法的个人,如果交易成本对于采用他们的成果形成阻碍(商业情景下的确是这样),则另一个可能的对策就是,根本性地调整贡献者之间的关系从而降低交易成本。

开源运动引入了这种工作方式,而这种聚合个体的贡献使之产生更大价值的模式已经普及开来。

Groklaw就是它扩展到其他领域的一个例子,这个网站主要在讨论与数码领域相关的法律事宜。当软件出版商圣克鲁斯组织(Santa Cruz Organization,SCO)威胁将对IBM提出专利诉讼,声称IBM公司向顾客提供Linux操作系统侵犯了SCO的专利。他们显然希望以下事情发生:由于既不想要打官司的成本又不想有失败的可能,IBM要么购买专利许可,要么干脆将SCO买下来。然而IBM却跟SCO上了法庭,并着手复杂的程序,揭露和收集有关SCO专利及其法律论据的材料。SCO没有预料到的是,一位名叫帕米拉·琼斯(Pamela Jones)的律师助理运营的网站Groklaw会成为这场对抗中的某种第三方角色。

当IBM向SCO摊牌,SCO提起诉讼,Groklaw就将所提交的各种法律文件都发布出来并做出解释。这就使得凡对于此案感兴趣的人全部把关注点集中到Groklaw。被琼斯聚集起来的知识渊博的观众们开始就案件发表评论,其中包括从前为SCO服务的工程师,他们的评论明明白白地与SCO在审讯中所宣称的案情版本相抵触,而极具毁灭效果。Groklaw所起的作用如同某种分布且免费的法庭之友意见书33,从而揭露出对于IBM来说以其他任何方式都难以得到,或是需要付出相当昂贵的代价才能获得的材料。对这样一个诉讼,通常的走向会是SCO和IBM在法庭上对抗,开源社区在一旁观看。Groklaw则将社群组织起来,并真正地改变了案件的形势。

合作成为基础设施

Free-for-all34并非如字面表达的那样对所有人都免费,它是混乱的意思,这象征着集体生活所产生的两难处境。太多自由加上太少管理通常造成这种混战局面。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采用正确的协作工具,并与用户订立正确的协议,就可能让一大群人共同为一个对所有人免费的项目工作。少数几名开发人员和1000名偶然的贡献者一起就能开发出操作系统来,这就应该令麦格拉斯感到惊恐,更不用说这样开发出的系统竟然成功到堪与微软的商业产品抗衡。他所误解(或至少公开地曲解)的是,之所以可能发生少数几位高度活跃的开发人员和1000名偶然的贡献者一起工作这种不均衡的状况,正是因为Linux以微软做不到的方式降低了发现吸收好想法的门槛。也就是说,Linux降低了探索适应度景观的成本。微软的在线百科全书项目Encarta未能获得大量用户贡献的内容,这恰恰与维基百科形成对比。这个问题并不只是微软存在,就像太阳微系统公司的创始人之一比尔·乔伊(Bill Joy)所说的:“不管你是谁,绝大多数聪明人都在为别的人工作。”而开源模式所做的就是让所有这些人能一起工作。这种模式已经传播到其他领域,其中最关键的领域之一就是公共健康。

喜欢它的那些人会彼此关照吗

20世纪90年代中期,当互联网的商业应用初现曙光时,我在曼哈顿一家名叫Site Specifc的小网页设计公司里主管技术。我们共12个人,在创始人的起居室里工作。首先我们把AT&T公司发展成一名客户。合同上的油墨一干,AT&T就开始让它的工程师过来就新网站的编程问题一起工作。当我们和他们开始坐下来谈话时,文化上的冲突就立刻发生了。Site Specifc里绝大多数人都是20来岁(我31岁,已经在公司里最年长了),而AT&T那些人(清一色的男人)都是头发灰白的老员工,他们为AT&T服务的时间比我们中绝大多数人从大学毕业的时间还要长。

我们第一次真正的争执是关于编程语言(它经常造成技术人员之间的分歧)。AT&T使用的是C++,一种达到行业强度级别的语言,我们则使用一种简单得多的语言Perl。AT&T的工程师对此大为惊骇,双方就两种语言各自的优点展开争论,但对于他们来说真正关键的问题在于客户支持。C++是由AT&T发明的,如果软件开发人员遇到困难,有现成的雇员为他们提供支持。“那我们是从哪里获得Perl的商业级客户支持呢?”这些人问。我们告诉他们,从来都未有过,这又进一步引起他们的震惊:“我们得不到任何支持?”“我们不是那样说的,”我们回答,“我们只是没有商业级别的客户支持,而是通过Perl社区得到它。”

这种回答的效果如同我们说,“我们从一只香蕉里得到了星期四”,因为将“支持”和“社区”放在同一个句子里对他们完全没有意义。社区是那种过于情感化的东西,而支持则是要人付钱买的。我们解释说有个叫comp.lang.perl.misc的Perl程序员讨论组,Perl社区里的人经常都到那儿,提出或者回答问题。我们指出,商业级支持往往太慢,而Perl的讨论组上从早到晚都有人回答问题。我们还解释,当新来的人参与时间足够长,知识也逐渐丰富起来时,也会去社区开始回答问题,这样尽管整个系统不是商业性的,却能够自我持续发展。然而AT&T这些人不相信我们。我们甚至演示给他们看:我们想出一个比较困难的问题发布到comp.lang.perl.misc讨论组上,不到与AT&T的人会议结束就有人回答了。但是即便这样也未能使他们信服,他们不在乎这样在事实上是否行得通,因为他们深信这样在理论上行不通。像一个自我组织的社区中并没有明确的协议,这么易于消散的事物不可能提供支持,支持应该来自于更坚实的那些东西,比如与一家公司的合同。

那场争执发生在12年前。今天又在发生什么呢?由于社会化工具的火爆,Perl社区现在有很多地方可以聚会了,comp.lang.perl.misc不再是社区的中心,但人们仍然在那儿提出和回答问题,它干得不错。相比之下,AT&T就没这么好了。即便是一轮接一轮地大批裁员并尝试替代战略,整个公司还是缩减到无足轻重。在2005年,AT&T以160亿美元将自己卖给另一家电话公司,它当时的价值仅仅是它在雇用我们的那一年(1995年)的1/5。而Perl到今天仍是有生命力的编程语言,因为有几百万人都喜爱它,并且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在Perl的环境下互相关爱。社区中的成员倾听彼此的问题并通过做出回答来相互关照。这并非纯粹的利他主义,教的人学了两遍,回答问题的人则在社区中得到更好的名声,而这种分布式和有延时的总体偿还模式(今天我关照你,以后就会有人关照我)是形成社会资本非常实际的方法,而正是社会资本使Perl保持了活力。从1995—2005年,Perl作为一个可行的体系比AT&T表现得更好,这是因为结果证明社区的兴趣要比商业架构能更有力地预示长久的生命力。

AT&T对于社区抱有疑虑是正确的,因为它在历史上从来不能被确保长久的存活。而共有的兴趣现在能够创造很长的生命,这一事实才使得当前的变革具有历史意义。这正是开源生态系统的秘密,如果延伸开来,这也是现在被试验的各种大型、长效的分享、协作和集体行动等形式的秘密。由于任何人都可尝试任何事,该失败的项目就会迅速失败,而做那些项目的人可以同样迅速地转移到看得出能成功的那些事上来。不同于商业环境下的企业既有动机隐藏成功(为保持竞争优势),又有动机掩盖失败(防止被识破弱点),开源项目能将成功广而告之,也能失败得毫无代价。这样的安排使得成功的项目周围能够形成持续发展的兴趣社区。

开源运动告诉我们,社区性的东西也可以和商业性的东西一样稳定持久。对于任何一款软件,比起“它的商业模式是什么”,回答“喜欢它的那些人会彼此关照吗”能够更好地预示它的成功与否。当世界上的其他人都能用到先前技术人员才有的工具,这种模式就在到处出现,并同时改变着我们的社会。

第11章承诺、工具与协议的成功融合

新的群体行动模式可以通过可信的承诺、适合于该任务的工具和易于接受的协议产生。承诺解决的是“为什么”要参与的问题;工具解决的是“怎样做”的问题,如何克服协调的困难;协议则确立了路上的规则:你可以预期得到什么,以及群体期望你做什么。

承诺对于每位要参加一个群体或者为它做贡献的人解决的是“为什么”的问题。

工具则是帮助解决“怎样做”,即如何克服协调的困难,或至少把它控制在可控水平。

协议确立了路上的规则,如果你对于这个承诺感兴趣并采用了那些工具,你能预期得到什么,以及群体将期望你做到哪些。

这本书里讲到的每个故事都依赖于一个值得相信的承诺、一个有效的工具和用户可接受的协议三者成功的融合。承诺对于每位要参加一个群体或者为它做贡献的人解决的是“为什么”的问题;工具帮助的则是“怎样做”的问题,即如何克服协调的困难,或至少把它控制在可控水平;协议则确立了路上的规则,如果你对于这个承诺感兴趣并采用了那些工具,你可以预期得到什么,以及群体将期望你做到哪些。不过,如同神秘的好莱坞法则,承诺、工具和协议的互动并不能当作什么诀窍使用,因为不同成分之间的互动实在太复杂了。

一个可信的承诺

承诺、工具、协议的顺序也同样是它们对于任何群体成功重要程度的顺序。创造一个能让足够多人相信的承诺是基本要求。当承诺产生了参与的基本欲望,而后起作用的就是工具了。如果有正确(或者足够正确)的承诺,下一个障碍就在于确定哪个工具最能帮助人们共同靠近所承诺的目标。用维基达成共同的判断比用它主持讨论更为容易,而电子邮件则具有相反的一组特征,因此选择正确的工具对于群体将依赖的互动形式十分重要。接下来就是协议。工具并不完全决定行为。例如,不同的邮件列表都有不同的文化,而这些文化都是用户之间经常秘而不宣的协议的结果。对于一个邮件列表,其用户协议可能是:“我们期望大家都礼貌相处,不礼貌的人将受到谴责。”而也有可能是全然不同的协议:“怎么样都行。”你可以看出各群体都使用同样的工具,但这些协议可能引向不同的文化,而上述两种模式都是大量存在的。一个成功的用户协议必须良好地适应于相关的承诺和所采用的工具。将这三个特征一起考察,将有助于理解依赖各种社会化工具的群体成功与失败。

承诺是核心的成分,它说服一位可能的用户成为真实的用户。每个人每天都已经有太多事要做,而无论你怎么看待那些选择(“我永远也不会看那么多的电视”或“他们怎么会晚上10点还在工作”),这些都是他们的选择。要对他人的时间提出新的要求,显然必须提供某种价值。更重要的是,所提供的价值必须高于他已经在做的别的事情,否则他不会释放出时间来。这个承诺必须在几个极端之间找到一个“甜点”。

信仰者之声的最初承诺既不太寻常(“让我们对于那些实施性侵犯的神父表达愤慨”),也没太缺乏尊重(“让我们推翻天主教会”)。相反,它的信息将愤怒与忠诚平衡——“保持信仰,改变教会”,这至少对招募成员的目的而言恰到好处。

同样,邀请人们参与开发Linux操作系统的第一封信既不显得太不确定(“让我们试试看是否能一起做点事”),也不太过宽泛(“让我们创造一个改变世界的操作系统”)。而托瓦兹最初的建议谦虚而有趣——一个新的但是小型的操作系统,主要是作为共同学习的方式来做的。恰到好处。

对于任何群体,其内在的承诺比外在的承诺更为重要,也就是说,群体所表述的原则立场不一定就是他们实行的那一个。拿支持厌食运动的那些网站来说,其外在的承诺都是使人变得或保持病态的消瘦,而当你阅读网站上发表的那些内容,你会看到其实际的承诺更像是:“有人会注意到你。”这些网站上许多人表达的观点都是由那些已经从厌食症恢复过来的女孩们发布的:像在其他俱乐部中一样,有他人相伴的乐趣经常和最初相聚的借口一样重要,甚至有时更为重要。

群体所需要的成员数目越大,它就越难以发动,因为潜在的用户会更怀疑(他们是正确的)是否有足够的人加入从而使他们付出的时间值得。这就像一家空荡荡的饭馆要吸引食客也面临同样的困境。处理这个问题有几种策略。最显而易见的一种策略就是,使加入变得容易,从而使承诺看上去更易于实现。凯特·汉尼的航空乘客权利组织让成员的基本行动(在请愿书上签名)较为简单,而将更复杂的行动(如给国会打电话,或对媒体讲话)交给更投入的成员实行。其他的一些策略包括为用户个体创造私人价值,而让社会价值稍后才显现。乔舒亚·沙克特(Joshua Schachter)所发明的del.icio.us服务帮助用户对网页建书签和打标记,从而生成个人的网页存档。对于任何用户个体来说,通过聚合整个用户群网页的浏览资料而积累的价值都并非必需,但已经有足够多的人利用它从而使这项服务获得戏剧性的增长。

另一个普遍的策略就是按小世界的模式将人群进行细分,这样使小型而紧密联结的人群在服务扩大以前就获得价值。博客平台LiveJournal的早期发展就来自于许多同时加入的高中生群体。尽管到它长得更大时能提供更多的价值(可以遇见更多的人和参加更多的组),小群体已能从中获得足够的价值从而使它不断扩大。MySpace在其成长早期也采取了类似策略。还有些时候,老式的存放服务也能缩小这个差距,即便用户很少能使承诺看上去值得相信。照片分享平台Flickr的部分承诺在于公众会看到你的照片。Flickr将照片分享设为默认状态,当然用户可以选择关闭它。然而,照片的吸引力需要观众来实现,获得观众的逻辑方法就是从其他Flickr用户中发展。如同石头汤所传达的道理,只有每个人都来参与,承诺才会实现。又如同那几个士兵说服村民们一同来做石头汤,在达到临界数量(critical mass)之前,维系网站的唯一方法就是靠个人的领袖气质。

卡特里娜·费克(Caterina Fake)是Flickr的创始人之一,她说从最初便已懂得“你必须亲自迎接头10000名用户”。当网站还小的时候,她和其他工作人员不仅在上面发布自己的照片,而且对其他用户的照片发表留言,好像主人家在宴会的人群中到处走动一样。这就使早期的用户能体会到,当有人能欣赏自己照片的时候是怎样的感觉,即使这样的公众尚未形成。

当然,费克并不能现实地承诺Flickr用户他们的照片会受到赞美——和在其他地方的一样,Flickr上绝大多数照片其实相当乏味。而她能够告诉大家的是,如果他们努力拍出值得赞美的照片来,他们就有机会获得大批观众。维基百科提出过类似的承诺,即你有机会使自己对于一篇文章内容的贡献历久不变。博客的承诺则在于,你有机会找到那些想要读你文章的人。到头来,由于群体的价值来源于群体的参与,其承诺具有更多的是挑战而不是保证的性质。

一个有效的工具

解决了针对某一群体承诺的复杂性之后,选用哪种工具似乎应该是容易的问题。但是深入到具体情境又增加了问题的复杂性。不存在一般意义上的好工具,只有适合于特定工作的工具。与无数管理人员所希望的相反,技术并不是具有无限弹性的结构材料,可以随意拉伸来应付任何场景。好的社会化工具更像是好的木工工具——它的设计必须得适合要做的工作,而且它必须帮人们做他们实际想要做的事情。就算你设计了一把不错的铲子,人们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冲出去用它挖出很多沟的。

这种“适合度”(goodness of ft)主张有一个令人惊讶的结果,那就是当现有的工具得到改进,那些可信的承诺数量也同时扩大。回头去看,林纳斯·托瓦兹关于Linux的最初承诺是微小的,但是如果直言不讳地说——“让我们使用来自世界各地高手写出的复杂得惊人的软件,并且不用付给他们任何一个人钱”,那么这看起来完全是疯话。事实上很多人多少年来就是这样看待Linux的。之所以理查德·斯托曼那种更重视管理的软件开发方法在那时看上去比托瓦兹的要好,是因为到那时为止它的确表现更好。到20世纪90年代早期,托瓦兹的提议与新社会化工具带来的可能性迎头相遇,而随着工具的改进,新的可能性继续扩大规模。Linux社区所采用的社会化工具好比格子架之于葡萄藤——前者并不是后者生长的原因,而是以帮助后者克服重力的方式,并支持和延伸它的成长。

我们所身处的世界正经历着各种可用工具数量的巨幅增加,像如今发展迅速的Twitter。面对这样的盛况,我们可以对未来的社会图景充满希望吗?答案是肯定的,但我们却必须将关注从各工具转移到期望它们支持的群体类型上来。两个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个群体需要小型的还是大型的?”“它需要短期生命还是长期存在?”两个二选一形式的问题就意味着4种可能的组合:快闪族是一个小型而短期的群体,而为Linux做贡献的人们则构成了一个大型、长期的群体,这样的例子还可以再举下去。

Anderson《活字: 記憶鉛與火的時代》作品简介与读书感悟

小型群体的核心特征在于其成员可以更加紧密地互动,因为小型群体比大型群体更容易支持密集的社会交往。生日悖论的数学结果,也是小世界模式背后的部分因素。因此,小型群体比大型群体提供了更好的交谈环境,并且更容易出现趋同思维,大家很容易就一个观点达成一致。这就是社会化工具未能改变的群体生活特征之一——小型群体在达成并维护一致和共识上更有成效。

大型群体的核心特征则是相反。平均而言,人们必须相互连接得不那么紧密。这样的结果是,这些群体能够更好地产生詹姆斯·索罗维基(James Surowiecki)所称的“群众的智慧”(the wisdom of crowds)。在相关的著作中,他确认了成员不相连接的分布式群体经常具有找到更好答案的种种方法,其途径在于汇集各人的知识或直觉而无须达成一致意见。从市场定价机制到预测市场(prediction market)的投票,我们拥有形成这类聚合的许多方式,但这些方法都具有两种共同特征:它们在大型群体中表现更好,并且不要求成员间习惯上的直接沟通。事实上,在有关市场的情境下,这类沟通通常是被禁止的,理由是小群的共谋者可能破坏大系统的正常运行。

然而小与大是相对而非绝对的。对于一个家庭而言,12个人的晚餐(通常情况下)可谓很大的一群,而在学校里,12个学生的班级只是一个小班。而晚餐的协调事项要比一个讨论的协调事项紧张得多。同样,有100人参与的Meetup聚会是一大群人,而100人出席的政治集会只能算是小型。而无论大小相对如何,一个绝对的道理是,大的群体其内部联系则较为松散。

显然,做出承诺而无手段来实现是难以取信于人的。工具与需要它们支持的群体互动模式紧密相关。要理解这一点,可以想象调换不同群体所用的工具。航空乘客权利组织和埃及支持民主的激进分子们都希望改变他们所在国家的法律。航空乘客权利组织干得不紧不慢,在数周的时间通过博客和在线请愿表格而受到大量支持。开罗的激进分子也使用博客,但有一些行动发生得更快,如利用Twitter在开罗的街道上得到协调。想象一下,强迫航空乘客权利组织使用Twitter,而限制要营救他们朋友马累克的十几个行动主义分子只能使用博客。两个群体可能都会遭受失败。Twitter可能会让那些愿意在请愿书上签名的人恼火——在线请愿表格是动作慢但可见度高的一种工具。同样,激进分子和他的朋友也绝不可能利用博客在开罗的街道上协调他们的行动——他们需要像Twitter那样更迅速而可见度低的工具。

群体行动两个基本的制约因素是参与人数和互动时长。无论工具是新是旧,我们都可以来分析它的适合度。当然,一个服务可能提供几种工具以支持多种互动形式。在#winprog聊天频道上玩的Windows程序员们选择了一个支持交谈的互动工具,却又将收集起来的集体智慧发布到一系列网页上,包括一个FAQ,就是常见问题列表,并在其中包含它们的回答。FAQ的更新速度比起聊天频道上的交谈速度要慢得多,这就使得社区可以按多种速度同时运行。同样,聚集起来谈论特定一篇维基百科文章的人可能较少,而维基百科作为整体而言贡献者基数却极为庞大,这样使得维基百科可以在不同规模上同时运行。

可能更重要的是,要了解新工具并非总是更好。事实上,新工具开始都面临一个重大的社会性不利条件,这就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在使用它,而如果可能从中吸收成员的池子有所局限,工具的社会效应也就受到限制。此外,每种社会化工具都被极端丰富的用户实践所包围,从而决定了它的用途。当电视剧《吸血鬼猎人巴菲》(Buffy the Vampire Slayer)35的在线讨论组青铜的成员得知,该电视网络将不再对他们的社区提供支持。成员们便聚集起来,募集起足够的钱请人在别的地方开发新软件,像一只寄居蟹进驻新甲壳一样。当他们雇用一家公司开发新的工具,他们只有一个简单请求——不做重大改动。他们已经用习惯的老工具简朴到了极点,他们也了解到,如果增加复杂的功能可能会对社区不利。他们于是申请到了按新近的软件标准简单得有些可笑的产品。他们的直觉最终被证明是对的:社区经历搬家之后在新的地址存活下来,而他们给它取名为青铜Beta版。

这本书里的很多故事都用到了最普通的工具,如邮件列表和讨论组从20世纪70年代就已经有了。即便是许多较新的工具,如博客和维基,也已问世10年之久。这些社会化工具最深刻的影响都落后于它们的发明许多年,因为只有当对这些工具习以为常的用户达到临界规模,它们的真实效果才开始显现。

一个用户可以接受的协议

协议放在最后,是因为只有当承诺和工具都已具备并且共同作用之后,它才变得重要。对于一个正常运行的群体,协议也是它最复杂的一方面,部分原因在于它是最不明确的一点,还因为它是用户最能参与创造的一点,这就意味着它不可能被事先完全确定。对协议的需求要归于群体活动的最基本问题——交易成本。协议有助于确认你可以期望于其他人的以及他们所能期望于你的。

假设你到国外去旅行并且计划在那里开车。你是想在路的右边还是左边开车呢?答案当然是,问路的右边或者左边是没道理的——其他人在路的哪边开,你就应该在哪边开,与当地人同步本身就是价值。

对于依赖中间媒介的群体(mediated groups)情况也是一样。社会期望也有很多不同形式能够实现,就如同道路上的规则,要紧的是明确了一种形式并且让每个人都了解它。

在有些情形下,与用户的协议简单并具有精确的平衡。例如,维基所提供的基本协议就是,你可以编辑任何其他人的文章,而其他任何人也可以编辑你的。以为维基会因为这种自由失败的绝大部分人,都低估了当每个人都拥有自由时它所具有的价值。几年前一个叫WikiTravel.org的维基旅游网站上线,网站请用户以对旅行者有帮助的语言描述各个地方。看到这个公告后,我上去瞧一瞧。尽管网站上线才几天,我发现一个关于纽约市的基本条目已经创建出来了。它是这样开头的:

“二是光荣,三是成功。”这是纽约州纽约市古老的口号。在18世纪,这个前葡萄牙殖民地的首都是毛皮和薄荷交易的麦加之城,而沃巴什河还是一个主要的商业通道。铁路的兴起为旅行者实现了从安大略到奥兰多的陆地旅行,这个城市后来衰落了。

这些当然都是胡说八道,所提到的没有一件是真实的,而它沿着这种风格接下去还有两段。看到这个情况,我立即删掉这个条目,并查找了这个作者创建的其他条目。结果发现他也为波士顿(“波士顿,人称‘6400米高的城市’,踞于一座海拔超过6000米的山顶上”)和马萨诸塞州(“马萨诸塞严格来讲不是一个州,而是一只海螺”)创建了假冒的条目。我也将这些都删去,之后我又去查看了这名用户所动过的几篇文章的编辑历史。结果发现他花了大半小时煞费苦心地创作了这三篇假条目,让我在大约一分半钟的时间内尽数删除,仅此而已。或许这些假条目被撤销的速度让他失望,这个捣乱的用户再也没有回来。维基面对了政治哲学最基本的问题之一:谁来守护守护者(Who will guard the guardians)?它的回答是,每个人。维基的基本协议意味着,那些希望网站不应被用于如此恶作剧的人拥有着优势,因为写一条假条目要比解决它花的时间长得多。

其他情况下协议更具单方面性质。对于最初那次快闪族的协议是,你将在指定的时间地点出现并做叫你做的事情,接着那些观看你和一群实施这些行为的人将会大为惊骇。换句话说,几乎第一次快闪的所有权力都属于“来自纽约的比尔”,而他的快闪行动意在讥讽那些赶时髦的人,他们乐意牺牲个人判断去追求让市民阶层迷惑的效果。如同为维基百科选择意为百科全书的后缀(-pedia suffx)一样,快闪是一种既产生成员间共享认识又依赖于这种认识的思维应用。

一个人耗费一生的光阴来观察、研究“虫子”,已经算是奇迹了;一个人一生专为“虫子”写出十卷大部头的书,更不能不说是奇迹;而这些写“虫子”的书居然一版再版,先后被翻译成50多种文字,直到百年之后还会在读书界一次又一次引起轰动。

协议的核心部分在于用户必须赞同它。它不能以一套合同式规则来具体表现,因为用户不会读那些用极小号字印刷的细则。你上一次读完一篇“点击这里表示你已同意……”的网页内容是什么时候?协议应该成为用户真实交互体验的一部分。

但有的时候,合同成为协议的核心部分,不是因为合同的直接用语,而是因为它所揭示了相关服务的含义。

林纳斯·托瓦兹采用通用公共许可证(GPL)的规范推出Linux,这样能使开发者们放心他们的工作永远都不会被掠夺。这是他表达个人诚意的重要方式,而且远在Linux有足够的价值被独占之前。托瓦兹一早就采取这步措施,正是为了放弃他在未来改变主意而就Linux申请专利或将其出售的可能性。Linux变得有价值恰好是因为他所提出的协议限制了他在未来的自由——采用GPL成为承诺的严肃象征。

维基百科早期也面临了类似的挑战。2002年,西班牙语版发展非常之快,而西班牙用户们担心它可能选择商业化的广告驱动模式,于是威胁要带走贡献的全部内容去创建另外的版本(这个过程被称为“forking”,意为分岔)。这一件事就使吉米·威尔士确信应该正式放弃维基百科在未来的任何商业化计划,而将站点从维基百科com转移到维基百科org,与其非营利性组织的状况保持一致。类似地,他决定让GNU自由文档许可证(GNU Free Documentation License,GFDL)适用于维基百科的全部内容。如同林纳斯·托瓦兹将GNU公共许可证适用于Linux,GNU自由文档许可证也使内容贡献者相信,公众将一直能免费得到他们所提交的内容,从而使他们更有可能贡献内容。

多年以后,威尔士可能会评价说维基百科当初已“值数十亿美元”,但这种说法历史可能改写。由于多方面的贡献者对于商业化的忧虑,有一种可能就是整件事会演变出十几个互不相同的版本,而没有一个会像今天的维基百科一样成功。通过正式保证网站的内容将永远不会同创建者分离,即便这意味着放弃将维基百科转为商业性服务的可能,但却形成了用户为其长期效力所必须有的信任。

维基百科也为用户提供了有助于执行站点协议的办法。它在上面列出了许多网站规则,包括以中立观点写作,并在意见不同的情况下实行善意推定(assuming good faith)。这些规定并无直接的强制机制,但当用户们因某篇文章的内容发生争论时却会经常援引它们。这种援引并无正式的作用,却为用户提供了某种道德劝诫并经常足以化解争执。

对于关注埃文找回伊凡娜手机的那群人来说,与他们的协议十分简单——只要一直关注和谈论就可以了。相形之下,Flickr网站上的种种协议可能颇为复杂。许多Flickr用户都参加了围绕某特定主题的组,如“五幅图讲一个故事”或“街拍”等,而这些组都有各自的内在期望:街拍爱好者不喜欢摆拍的作品,而讲故事的那些人不想要单张照片。这些协议还牵涉持续的谈判。对于Flickr的用户组,其基本张力在于一个具有公地悲剧性质的问题,即因为有潜在的观众在场,摄影师们很容易只留下自己的照片让他人观赏而不去看其他人的作品。Flickr各组的许多规则都试图以某种相互强制来解决这一公地悲剧。比如专为黑白摄影者而设的黑白狂人组就有这样一条规定:

发布一张照片,而后立即对在它前面的两张照片发表评论……等到又有两张照片发布出来后你才能再次发布。如果你没有时间立即发表评论,请先不要发布自己的照片。期望他人评议你的作品而不能报以同样的礼貌行为,这是不公平的。

这条规则的用意在于确保所有的参与者都能使自己的照片得到均等的评论。你可能已经看出这里的缺陷:想要获得观众吸引力的那些人可能不会遗漏评论(违反字面上的规定),而是留下几乎毫无用处的评论(违反规定的实质精神)。事实上,这正是黑白狂人组里发生的问题,于是他们加了一条说明:

**新规定:如果你连续留下只有几个字的评论,如“好”、“好黑白”、“吸引人”……你也将被从此组除名。

作者自称“1924年以前不太懂俄语,而双目夫明前也只上过一年函授共产主义大学:因作品塑造了保尔·柯察金这个有着钢铁般意志的共产主义战土的形象和作家自身经历的传奇品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成为世界革命青年成才的“教科书”和“圣经”。

这个小组重视所有成员的平均参与。其参与模式被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人类学家艾伦·菲斯克(Alan Fiske)称为“平等匹配”(equality matching),是他所认定的4种社会参与基本模式中的一种37。在这个关于注意力的案例中,其分享模式造成的结果是,群组里最有才华的成员并不能比才华最少的那些人获得更多的关注。这样做好还是不好取决于你的品位。也一定有其他的参与模式,比如某个权威决定哪些照片值得关注,或者给成员发游戏币以设立为照片估值的市场,但这样形成的群体一定与黑白狂人组的感觉大不相同。当你改变协议,你也就改变了群体,即使全部成员都保持不变。

复杂的社会互动

跟踪掌握三件事应该足够简单。如果新的群体行动模式可以通过可信的承诺、适合该任务的工具和易于接受的协议产生出来,为什么人们没有把它们写进一个计划任务列表,就能迅速地获取成功?换句话说,为什么人们发动起来的绝大多数群体行动都失败了呢?

首先,把每一个因素都做对其实相当有挑战性,但是只有将它们全部做对才能成功。其次,如同群体本身,问题的复杂度不仅来自各要素,还在于它们之间的互动。还记得拉里·桑格最先邀请人们为维基百科贡献内容的邮件吗?“请大家上那儿发篇小文章吧。只要花5~10分钟。拜托。”他将这件事表述为一个人情和实验,重点放在维基可以使这个过程变得如何轻而易举。工具之简单和相互的协议提到最前,而承诺不过是“你将试用一个新的东西并给我个面子”。将它与吉米·威尔士所陈述的维基百科现在的使命做比较:“想象这样一个世界,其中每一个人都能够免费地得到全人类的知识总和。”外在承诺的范围已经随执行质量的提升而扩展了。这里的外在承诺与内在承诺有很大不同,并且那些前后只对一篇文章做出过一次改动的用户(维基百科上最普遍的情况),是不太可能因这样鼓舞人心的语言而开始行动的。内在的承诺实际要简单得多:如果有你帮忙,它就会变得更好。

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是:是,因为人们通过一起工作来创建并捍卫他们明显热爱的事物。另一个同样显而易见的答案是:否,因为绝大多数创建者都只添加过一个内容并且从未与其他人发生互动。两个答案都是正确的。一个核心的维基社区的确存在,但只是由一小部分维基贡献者所组成的。这个社区是从贡献者群体中发展出来的。事实上,从阅读进而贡献是获得成员身份的最基本条件,但社区并不就是那些贡献者。

维基的核心社区并不能单独创建出维基百科来,因为他们不可能产生足够多的原始材料或采用足够多的新奇观点。同样,对于并非社区自觉组成部分的贡献者群体而言,他们数量巨大且相对分散,虽然他们能够编辑文章,但如果没有最负责的那些社区成员捍卫他们的工作,其编辑的内容就可能毁于恶意破坏者的手中。不仅对于维基百科整体是这样,从沥青到琐罗亚斯德(Zoroaster)的每篇单独文章情况均是如此。一些贡献者关心维基百科作为整体的质量,另一些关心的是各篇文章的质量,而绝大多数人只想改正一个打字错误或者添加自己拥有的某条信息,这些群体在每个层面的互动都将整体团结起来。许多按80/20法则实行的优化都错在这里,以为将系统从头上截短就能优化它的有效度。在许多情况下,这样做实际上砍掉了整个生态系统中关键的一部分。

工具的有些部分仅仅供核心贡献者使用。如IBM公司的维基百科研究人员费尔南达·瓦伊格斯指出,维基百科有十几页的单独页面集,以实现特定文章的修改历史和相关讨论、维基百科自身的系统管理等各类功能。这些页面集里只有一个是用于实际的维基文章,其他的那些则都是关于网站这样或那样的运行方式。虽然维基百科对于普通访问者像一本工具书,它实际是一个主要用于百家争鸣的官僚机构。那些文章就是争论的残留物,到最后每一方都不想再加以反对。而除这些文章外的绝大部分页面集,都只有最尽忠的用户才能访问。

对于大型的人群集合来说,这种在更大更分散的群体框架下形成小群体(小世界模式的重现)的组织形式已成为典型状态。事实上,许多大型网站都通过设计来实现这种效果。MySpace整体上看像是为大型并长期存在的群体而设,但是绝大部分用户并不从整体上考虑它。相反,他们抱着“首先是我,接着是我的朋友,接着是他们的朋友”的观点,把MySpace当作用以建立更小群体的工具,而这种朋友圈内的密度使得网站成为一个互动更快且组织更紧密的地方。2006年反对反移民议案的游行并非来自于MySpace整体——新闻集团不会赞助这类事情,就好像Meetup不会赞助亚特兰大黑人全职妈妈的聚会一样。相反,网络的紧密程度意味着无须对整个网站广播一条信息,就能将罢课活动通知到所有人。

尽管群体倾向于先围绕一种特定工具结合到一起,它们也能自由地采用另外的工具。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人员杰西卡·哈默(Jessica Hammer)跟踪研究了围绕网络漫画《懒汉自由作家》(Sluggy Freelance)38形成的社区。她发现该社区使用了好几种不同工具,包括懒汉自由作家网站上的讨论组,以及用以协调不同行动的两个(而不是一个)邮件列表。这个群体围绕一个特定网站的内容联合到一起,而群体结合的内部出发点使他们可以扩展所使用工具的种类。类似的情况是,虽然Linux发端于网络新闻组(usenet discussion group)上的一条提议,它后来逐渐扩展到包括多个邮件列表、多个网站,甚至包括管理源代码的专用工具。

尽管鲜有群体能为自己写出一个复杂的软件,但为了群体生活而对环境实行定制却相当普遍。花钱请人开发青铜Beta版的《吸血鬼猎人巴菲》的爱好者们正是将工具针对社区实行了定制;Flickr上的黑白狂人则为他们希望推行的社会协议定制了一套规则。有时,这种定制变成了群体文化的一部分。在一个叫alt folklore urban的关于都市传说的讨论组上,老用户总是将“老实”一词(veracity)写成“贪婪”(voracity)。他们持续这么做,而使新来者陷入了捍卫语言正确性的愤怒之中。而当新成员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他们要么对于社区的紧密关系新添了一份尊重,要么一怒之下愤然离去。(不用说,在常客们看来哪种结局都挺好。)“网络巨魔”39这种让人发懵的仪式并非alt.folklore.urban中社会化工具的某个功能,而是社区采用并延续的一种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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