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为,这种为了自拍而设计的公共地标建筑,虽然能在社交媒体上非常火爆,但是会扼杀许多建筑上的创造力。
这也是城市“迪士尼化”的结果,即城市建筑和布景主题化
、混合消费化
、同质化,而且要不断地刺激消费者的感官。在社交媒体时代,这种“迪士尼化”也变得线上虚拟化。不管是建造适宜拍摄的新地标,还是仿古建筑,抑或是一个商家表演性的促销,策划者优先考虑的是能否很好地进行视觉呈现,而不是为了功能性和社区生活的有机价值。因为能上镜意味着金钱。所以不是社交媒体改变了城市空间,而是社交媒体时代的文化消费模式,改变了城市空间。这也恰恰证明了列斐伏尔所说的,空间是社会的产物。
这是谁的城市?
如何抗衡消费对于城市的侵蚀
城市社会学家莎伦·佐金说,“这是谁的城市?”这个问题不单指谁统治着这个城市,更问的是,谁在主导着这个城市的形象,而城市形象的再现,也是不同的社会群体“斗争”出来的。所以,其实每个城市的形象都处于一种动态的平衡中,受到历史传统、官方、资本和受众心理需求因素的共同影响。
日复一日平淡无奇的现代生活,使我们总希望暂时逃离手上工作,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到“远方”或者“异域”去,因为那充满着未知、新奇和刺激。而社交媒体,则将这种“旅行”碎片化,让我们随时随地可以“踏上旅程”,比如体验重庆魔幻的地形,或者其他奇观。去寻求安顿、寻找“异域”和寻找“治愈”,这跟“逃离北上广”心理的另一种回响。这也是为什么在抖音上,火的是几个西部城市,而且在它们的形象中,充斥着美食、奇景和安逸的生活气息。这种视觉消费的同质化其实也体现着需求的同质化,更体现着这些消费者普遍的情感结构。
赵雷一首《成都》唱红了大江南北,其中“走到玉林路的尽头,坐在小酒馆的门口”一句歌词,让无数网民到成都“小酒馆”里拍抖音打卡。
这背后的问题在于,在机械复制时代的城市形象里,城市空间变成了一种被体验的商品,被不同层次地消费着。但是这个城市的空间,也许会过于受到网络时代视觉文化消费的影响,塑造过于同质化的形象,而忘却了这个城市本真的样子。
社交媒体把全国网友联系起来,大家对于一个城市形象的看法必然是抱着看待他者的眼光,而本地人实则并不觉得如此。很多城市地标,对于本地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个人记忆,但它们却吊诡地成为了城市符号。重庆的“奇观”肯定是相对于外地人而言的,很多重庆人对这些“奇观”司空见惯。这就像故宫在外地人看来,是北京灿烂历史文化的象征,但是在北漂们看来,故宫应该更名“望京”,它代表他们迫切想要融入却始终在外围漂泊的城市。
它是私人的、具体的、亲历的日常空间,虽然这是一种再现,但是它也包含着“空间的真理”。
我们现在拥有着社交媒体,其实有机会去记录和表达我们自己的生活地点的点点滴滴,包括被遗忘的群体和历史,以及联系这些历史的默默无闻的建筑和地方,让它们重新被认识。这些空间所蕴含的历史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被商业所侵蚀和压缩,在城市肌体日新月异的更新换代之中,很可能会灰飞烟灭。我们又能够抓住些什么呢?
重庆老旧的圆筒楼爆红,也许给了我们一个小提示。它并不是什么资本主导的旅游景点。它曾经用作车站旅馆,现在三层以上已经早被废弃不使用。它的爆红是一个偶然,因为它建筑的奇特,底下能通公交车。但这唤起了重庆人关于这座圆筒楼所承载的生活记忆,也让更多重庆人注意到了这原本被忽视的建筑,这种有历史感的“特征性场所”,也唤起了当地人对此地的“恋地情结”。
重庆圆筒楼
日本的考现学也许也能给我们一点启示。在风景急速变换的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东京,前卫艺术家赤濑川原平和编辑松田哲夫组成了“路上观察学会”,他们像本雅明笔下的漫游者一样游荡,又像考古学家一样实地观察分析和勘测,对象是那些充满着生活感和日常的风景和无用物,以及当代都市的人情风俗。他们更像是一种行为艺术,去抗衡消费主义对城市肌体的侵蚀。
校对:李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