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和口述之所以受到女性创作者和研究者的青睐,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是因为这两种言说方式提供了来自个体真实、独特的声音。独白的意义不在于“独自说话”,在于它是本该停留于内心而不打算宣之于口的声音,没有说出的被默认为比说出的更自由、更真实。口述则是更为简单的说话。说话是没有门槛的,不需要掌握文字和书面语的技能技巧,因此口述被默认为比文字书写的历史更注重个人的情感和体验。
局限:女性不只属于家庭
相比之下,《听见她说》在女性的职业生活和社会活动上呈现出较大的空白。在已经播出的6集中,拥有明确职业身份的女主人公只有《云重传》中的广彩艺术家和《时间表》中的作家。然而女艺术家回顾的是自己被当作男性继承人养大之后重拾女性性别身份的历程,女作家讲述的则是作为38岁的浪漫主义者对爱情理想的坚持。至于女艺术家的工作坊和女作家的小说,在25分钟的独白里都只有轻描淡写的两句话罢了:女艺术家的工作坊是伴随着她的怀孕重新振兴的,女作家创作的小说男主人公一直都是她的前男友。在此,女性的志趣和事业轻巧地成为了情爱及家庭关系的陪衬甚至附庸。
家庭生活当然是现代女性的“生存痛点”,但是,女性除了家庭之外还拥有广阔的社会空间,女性在家庭之外的生存亦有着痛与乐。当然,对女性社会活动的忽视并不是《听见她说》一部剧作的问题,而是整个大众文化共同的遗憾。女性创作者一面对女性主动或被动地困守家庭“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面却又对女性在社会公共空间的活动视而不见,这是一个怪圈。怪圈的打破或许需要创作者多一点历史的眼光,多一点“社会学的想象力”,观众亦如是。也只有这样,女性的“痛点”才不会被轻易地归咎于她们身边的儿女、父母和伴侣。
创作:没有“本事”,只剩标签
本月,她的两部作品《我是女兵,也是女人》和《我还是想你,妈妈》出版。 在纪实作品《锌皮娃娃兵》中,阿列克谢耶维奇用第一人称忠实记录了亲历阿富汗战争的俄罗斯士兵、妻子、父母、孩子的血泪记忆。其中,一批二十岁左右。
观察一下BBC的《她说》如何处理这一冲突,或许更能发现症结所在。《她说》的剧本大体属于半虚构创作,每一个故事都有其“本事”——要么人物是真实的,要么事件是真实的。前一种情况如第6集,灵感源自孟加拉国女性PritillataWaddedar,她在上世纪30年代参与了反抗英国殖民者的武装斗争;又如第7集,讲述的是2003年一位挑战了婴儿猝死相关法律的母亲的故事。后一种情况在《她说》中占大多数,如20世纪60年代的性解放、1977年英国利兹女性打破因连环杀手引起的针对女性的宵禁、2019年英国黑人女性的反种族歧视运动,以及由女演员揭露制片人性侵引发的全球ME TOO运动。有了如此具体的人和事,观众便清晰地知道女主人公是在讲述自己的经历,有类似经历的观众被勾起感性的共鸣,没有的则收获理性的认知。无论如何观众都能与人物保持合适的心理距离,便不会觉得自己被代言了。
《听见她说》没有选择“本事”,但它依然是现实题材的创作;所谓“现实主义”要求的并非纪实性的“真实”,而是感知上的“可信”。为了使独白的“她”更“可信”更具个体性,需要饱满的形象和丰富的细节。不巧的是,《听见她说》选择了尽量模糊独白女主人公的个体形象,只赋予她一个“身份”,如“长相平凡的女孩”“单亲妈妈的女儿”“全职主妇”“中年女人”。身份能够凝聚一个群体,却也能够抹煞群体中特定个体的个性。说得更严重一点,这样的剧本设定近于“贴标签”。屏幕外的全职主妇的异议,在很大程度上正是拥有这一身份的个体对标签的拒绝。假如有更多的中年女性观看了《重塑》,或许也会对剧中离婚离职的中年危机表示不服吧。
1.我是女兵,也是女人 作者〔白俄〕S.A.阿列克谢耶维奇 译者吕宁思 斯韦特兰娜·亚历山德罗夫娜·阿列克谢耶维奇(Svetlana Alexandravna Alexievich):白俄罗斯作家,1948年生于乌克兰,毕业于明斯克大学新闻学系,。
与此同时,与《她说》中象征性的布景设计不同,《听见她说》的布景十分具体,于是衣帽间、大阳台、健身房这样的具象场景不可避免地给主人公增添了一个在女性议题中或许并不受欢迎的标签——中产阶级。因此《失眠人的梦》里才会出现这样的弹幕:“多大的房啊能放下这么多大纸箱子,知足吧!”
译者吕宁思根据作品内容译为《我是女兵,也是女人》见《我是女兵,也是女人》译后记网页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