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罗马]约瑟夫斯《驳希腊人》作品简介与读书感悟

公元前321年夏至公元前319年春整个帝国将不再拥有中心。亚历山大大帝将王座从佩拉城搬到了巴比伦,而如今巴比伦已经没有足以定义王权的元素了:王家军队、加冕的王者与亚历山大大帝的遗体木乃伊。后两者现在都

公元前321年夏至公元前319年春

整个帝国将不再拥有中心。亚历山大大帝将王座从佩拉城搬到了巴比伦,而如今巴比伦已经没有足以定义王权的元素了:王家军队、加冕的王者与亚历山大大帝的遗体木乃伊。后两者现在都身处埃及,但被宽阔的尼罗河遥相隔开。亚历山大大帝的军队则变得前所未有地支离破碎。一部分在安纳托利亚追随欧迈尼斯,一部分身处埃及,古罗马和罗马,而另一部分则与来自欧洲的新部队混合在一起,现在正与安提帕特一起在西里西亚行军。没有哪个部分有足够的人数去召开依照传统推举新领导者的大会。即便是在某处聚齐了法定的人数,谁又能提出值得拥护的新领袖以取代身殒的佩尔狄卡斯呢?

与巴比伦一样,马其顿的王城佩拉也失去了中心人物。没有一位阿吉德王室成员还在那里居住。奥林匹娅斯在很久以前就逃往了伊庇鲁斯,克利奥佩特拉、库娜涅与阿狄亚已经离开此地前往了亚洲。曾经唯一多年驻扎在固定地点的统帅老者安提帕特,也已经加入其他人的行列,开始率军行动了。他的代理人波利伯孔则在佩拉担任名义上的指挥者,但波利伯孔只是一个缺乏安提帕特庄重威严的二流军官罢了,未来的岁月也将清楚地证明这一点。

一 托勒密、培松与阿里达乌斯(埃及,公元前321年夏)

在佩尔狄卡斯被谋杀后的第二天早上,托勒密渡过了尼罗河,来到那支两度攻击自己却失利的军队中。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他一直与自己曾经的护卫官同僚培松保持着联系,所以能够确保自己受到友好的接待。此类接触是否在佩尔狄卡斯遇害之前就已经存在,或者是不是他们合谋杀害了佩尔狄卡斯,早已不得而知了,但是这两个人相互勾结后的确获得了不少好处:托勒密想要摆脱入侵的部队,而一度想要拉拢反叛的希腊士兵的培松则试图攫取更多的权力。佩尔狄卡斯的遇害是实现这两个目标的良好开端。

托勒密为这支补给耗竭的军队带来了给养,也带来了从河里打捞上来的遗体火化后的骸骨。这些骸骨被分发给每位士兵的朋友与亲属,这是一种旨在赢得普通士兵支持的人道主义姿态。托勒密很清楚自己已经在佩尔狄卡斯的军队中赢得了支持,因为这些士兵曾经拒绝在佩尔狄卡斯数日前举行的审判中判其有罪。不过,他们还是同意对他发起进攻,因为毫无疑问,许多人依然对他窃取他们君主的遗体感到十分不满。托勒密在集结起来的军队面前发表了一场精心设计、不偏不倚的演说,为自己过去两年里的分裂主义行径进行了辩护,并向佩尔狄卡斯的效忠者保证他们不会遭到清洗。或许他通过为佩尔狄卡斯的遗体安排一场庄严体面的葬仪来展现自己的诚意,虽然文献中并没有留下关于遗体最终下落的记载,也没有记载提及他那毫无生气的手上佩戴的不祥的印章戒指的最终下落。

托勒密的演说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士兵们似乎想要推举他担任佩尔狄卡斯曾经的职位,即共治国王的监护者。但是托勒密已经下定决心坚辞不受。与之相对,他提名反叛佩尔狄卡斯的领袖培松与亚历山大大帝遗体曾经的保管者阿里达乌斯担任这一职务。士兵们对这二人表示了拥戴,虽然只是暂时的。他们意识到他们做出的决策必须依照亚细亚事态的发展而定:两个位高权重者——安提帕特与广受爱戴的克拉特鲁斯正往这里进军,据悉,克拉特鲁斯正准备与佩尔狄卡斯的希腊顾问欧迈尼斯交战,这是一场克拉特鲁斯必然取得胜利的战役。

在让这支部队踏上新的远征之后,托勒密便渡过河去,回到了自己在孟菲斯的宅邸,毫无疑问,他非常高兴可以回到这样一个不怎么动荡的环境当中。他在过去的三天里目睹的情绪波动既让人困惑不已,又让人难以心安。起初,佩尔狄卡斯的军队付出了两次坚定的努力,试图突破他的尼罗河防线。然后,佩尔狄卡斯遇害身亡,士兵甚至想把他拥护为他们的领袖,几乎将摄政的大权交给了他,这也是掌控帝国的基石。最后,克拉特鲁斯的死讯让他们陷入了杀戮的狂怒,并让他们挥师返回亚洲,去进攻自己曾经的指挥官。这实在太容易让人联想起亚历山大大帝逝世后巴比伦动荡的那一周,这也是托勒密最后一次与那些桀骜不驯的老兵并肩作战。很明显,佩尔狄卡斯在此数年间并没有将他们彻底驯服。

谁也不知道当这头脱缰的野兽重返亚洲的时候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但这种不确定性已经不是托勒密所要面临的问题了。毫无疑问,帝国的架构将会被发生在那里的碰撞与冲突撕裂,但是埃及会保持超然世外。虽然佩尔狄卡斯使出浑身解数发动攻击,但托勒密的尼罗河防线还是守住了,这就确保了马其顿军队不会很快再次发动进攻。当军队离开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并没有获得自己想要的奖品——亚历山大大帝的遗体。新就任的两名指挥官——培松和阿里达乌斯都不敢要求托勒密予以归还。托勒密就此确立了自己的独立宣言。他现在拥有自己的帝国——只属于自己的埃及——他对亚历山大帝国的剩余部分也近乎无欲无求,除了一些训练有素的印度战象,这是他从那支即将远去的军队中尽兴征取的宝贵资源。

托勒密又回归了自己枝繁叶茂的家庭,在这个家庭中他拥有两位被奉为至宝的女性,其中一位是泰绮思,这个貌美的雅典妓女已经为他诞下了三个孩子,另一位是他刚迎娶的新娘——安提帕特的小女儿欧律狄刻。她们两人中,一位给他带来了愉悦,而另一位则赋予他力量,不过托勒密依然容易受到第三种冲动的影响,那便是爱。此时,他已经注意到了自己新婚妻子的堂外甥女与侍女,同时也是一位丧偶之妇——贝勒尼基。很快,他就让这位女子成了自己的情妇,最终变成了自己的妻子。她为托勒密诞下了两位继承人——托勒密二世和阿尔西诺伊,这对姐弟最终按照古老的波斯皇室习俗结为连理。通过贝勒尼基为他诞下的子嗣,托勒密建立了一个统治埃及近三个世纪的王朝,直到他的后代克利奥佩特拉七世——尤利乌斯·恺撒与马克·安东尼的情妇——被毒蝰咬死方才终结。

二 王室(埃及与北上之途,公元前321年秋)

刚刚学会说话的亚历山大大帝之子所说的第一句话到底是什么呢?这些话是用马其顿语说的,还是用他从自己母亲罗克珊娜那里学会的巴克特里亚语说的,或者是用他的父亲确立的新统治阶级的通用语言希腊语说出来的?他是否清楚,在他两岁的时候,他所说出的话语足以塑造一个从亚得里亚海一直延伸到印度河沿岸的庞大帝国?我们无法猜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因为在那个时代保存下来的所有记载中,都没有留下这个男孩的只言片语或所想所思。虽然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接近混乱的旋涡,但是我们无法获知他的任何言语举止以判断他的性格。这位年轻的亚历山大——如今被称为亚历山大四世——即使在1979年他那未遭盗掘的墓穴被发掘之后,也仍然充满谜团。

年轻的亚历山大是如何被告知佩尔狄卡斯将不再负责他的监护,取而代之的是他几乎不认识的其他人呢?他的叔叔,同时也是共治者的腓力又会被如何告知呢?虽然腓力浑浑噩噩,但他肯定也意识到已经发生了一场政变。是否有人试图争取腓力对于新政权的支持?或者说,他只是拥有赋予对方权力的职能,就像曾经赋予佩尔狄卡斯的印章戒指一样?腓力晚年的一则逸事表明,这位君主对自己周围的事物还是拥有部分的了解。不过,他的行为举止有时会变得反复无常、暴力无比,所以他的看护者们不得不对他做出约束,这样的情况至少出现过一次。培松与阿里达乌斯只能给他一种代行执政的假象,像佩尔狄卡斯那样确保他对政府行为的象征性批准。

然而,腓力的新婚妻子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阿狄亚——现在也被称作欧律狄刻——拥有健全的心智和青春的活力。她下定决心不再成为傀儡。随着军队离开埃及北上,阿狄亚开始坚持己见。她察觉到现在自己有机会掌握至高的权力,这是她的母亲库娜涅牺牲了生命为她争取来的机会。

到目前为止,阿狄亚已经在王家军队当中度过了数周,并且对亚历山大大帝缔造的新一代士兵有很多的了解。她知道这些士兵非常看重钱财。他们的诸多袍泽——曾经被亚历山大大帝安排退伍,如今却又一次在安提帕特麾下的战斗的人——都曾在自己的送别式中获得丰厚的奖金,每个人拿到了1塔兰特的白银。而其他人却没有拿到这样的好处,尽管他们声称亚历山大大帝已经答应会给予报偿。如今埃及的远征却让他们纵兵抢掠的希望落了空,甚至连他们应得的标准薪水也遭到了拖欠。对于这些冷酷无情的老兵而言,金钱就意味着一切:他们不是为了某项事业或者国家而战,他们之所以战斗,是因为战斗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金钱是对他们勇猛无畏的衡量标准,是对他们努力奋战的奖励报偿,也是将他们与指挥官联系起来的纽带。假如资金短缺的话,诚如阿狄亚所知,这种纽带就很容易被打破。

当大军返回亚洲的时候,阿狄亚开始在营地中发出自己的声音。她身为伟大的腓力二世的外孙女,能够确保有人聆听她的声音,她喋喋不休地谈论拖欠薪资的主题,她知道这个主题将会激起听众们的愤怒。她与亡命在外的佩尔狄卡斯派系——这些人像阿塔罗斯一样可以获得准备好的现金——有某种联系。不满的情绪开始围绕着这个女性煽动者不断酝酿,致使中央政府的新领袖培松与阿里达乌斯对她下达了禁言令。但是阿狄亚并没有打算遵循。她清楚,在她母亲遇害并因此险些引发哗变之后,这些将领便不敢对她擅自下手了,他们也没有办法阻止她发出声音。

三 安提帕特与安提柯(特里帕拉德伊苏斯,公元前321年年末冬)

大军抵达了特里帕拉德伊苏斯,而此时的阿狄亚依然坚持着自己拥有的政治权利。培松与阿里达乌斯与她周旋了些许时日,等待着老者安提帕特与独眼的安提柯的到来——这两位在大军向北推进的时候,也正匆匆赶来会合。终于,当安提帕特及其军队近在咫尺之时,这一困扰终于变得让人难以忍受。阿狄亚已经不再满足于言论自由,而是打算争夺对共治国王的监护权,这是合法权力的唯一来源。阿狄亚质问,她难道不比培松与阿里达乌斯更有资格代表她的丈夫说话吗?然而他们并没有给她恰当的答复。事态也逐渐失控。佩尔狄卡斯的妹夫阿塔罗斯携带钱财来到了现场,想要用金钱让士兵改换阵营。整个军队因为蓄意煽动而陷入一片沸腾。培松和阿里达乌斯承认自己无法应对这场危机,因此辞去了职务,督促安提帕特即刻主持大局。

安提帕特抵达之后,发现包括银盾兵在内的王家军队都处于怒气冲天的氛围当中。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支军队历经亚洲岁月之后所发生的剧变,这可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景象。这些士兵尝到了终极许可的滋味——杀害自己统帅的权力——除了一名意志坚定的女性之外,似乎不再尊崇任何权威。虽然安提帕特是他们国家最高级别的军官,但是他的到来似乎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在不受约束的阿狄亚的刺激之下,他们为自己宣称应得的报酬而不断地发出咆哮。

安提帕特站在集结的军队面前,试图满足他们的要求。他承诺将会清点王室府库并且偿还欠款,虽然他也承认目前自己的财力有些捉襟见肘。亚历山大大帝征服时所获得的巨量的金银宝藏还贮存在遥远的波西斯大城市之中,将这些财产转移到耗竭的西部府库需要一定的时间。士兵们听闻之后,完全没有被他安抚。阿狄亚再度激起了士兵们的不信任感,让他们的怒火熊熊燃烧,并且公然对安提帕特表示反对,提出希望由佩尔狄卡斯的妹夫阿塔罗斯来接替指挥官。最终,士兵们的怒火演变成全面的反叛。他们抓住安提帕特,威胁道倘若他不能支付薪酬的话,就立即让他葬身于乱石之下。

与之前在拉米亚一样,安提帕特现在需要一位盟友伸出援手,这次救援工作是由他新缔结的年轻盟友——独眼的安提柯来领导的。安提柯刚刚结束在塞浦路斯的战役,从那里归来之后便与安提帕特的军队一起在叛变部队营地的河对岸扎营。从己方营地望去,安提柯可以看到安提帕特已经被河对岸的叛军俘获,身处危险之中。考虑到王家军队的勇猛无畏和银盾兵的战无不胜,安提柯除了虚张声势和兵行诡道之外别无选择,但这也正是他的强项所在。他全身披挂,骑上战马,在几名精锐骑兵的陪同下,昂首阔步地穿过了连接两座营地的桥梁。

王家军队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过安提柯了。这位顶盔贯甲的独眼巨汉的突然到来令叛军们备感敬畏,他们纷纷让出道路,为安提柯提供了一个向他们致辞的空间。他在经过遭到扣押的安提帕特身旁时,用某种方式示意这位老者准备逃跑。随后,他站到了士兵们的面前,代表安提帕特发表了一篇长篇演说,他的演说冗长繁杂,直到他突然找准了时机。终于,他看到看守安提帕特的士兵的注意力开始被分散了。于是,在发出信号的同时,他麾下的骑兵就从叛军手中夺回了安提帕特,带着他冲过桥梁,送抵安全之地。

安提柯与塞琉古险些在随后的混战中丧命,因为士兵们发现自己遭到了欺骗。他们两人最终还是想方设法安然无恙地逃脱了。安提帕特现在回到了忠于自己的军队当中,着手恢复秩序。他将参与叛乱的领导者召集到河边,威吓他们遵从指挥。或许他还特别指出追随一个十几岁的女子实在是一件愚蠢的行为,哪怕这个女子恰巧是马其顿人的王后。

阿狄亚险些发动了一场政变,让她得以控制国王和军队。倘若她身边的士兵再多一些,她或许就能超越战胜了克拉特鲁斯与涅俄普托勒摩斯的欧迈尼斯,在一天之内击败三位顶级统帅——安提帕特、安提柯与塞琉古。虽然阿狄亚从小就将安提帕特视为外祖父腓力二世麾下的资深政治家而对他倍加钦佩,但她与老者安提帕特的较量还是充满了激情与魄力,这是她好战的母亲灌输给她的。现在她只能重新沦为被庇护者——这次她的保护人是安提柯,因为他现在已经成了共治国王的监护人——这种苦痛可想而知。

与三年前在巴比伦的时候一样,新的秩序必须在兵变造成的浩劫中被建立起来。安提帕特通过分封总督来奖励友人,驱逐敌手,巩固自己对国家的掌控。从佩尔狄卡斯阵营投奔到他这里的军官们——赫勒斯滂舰队的海军将领白克利图斯、银盾兵的统帅安提贞尼斯、协助除掉佩尔狄卡斯并将安提帕特从暴徒手里救回的塞琉古——都首次获命成为行省总督,而其他盟友的既有地位则再次得到了巩固。而身为安提帕特女婿的托勒密回到埃及,此时已经可以放手施为了。北非作为“他用长矛赢得的土地”被授予给托勒密,以表彰他对佩尔狄卡斯的入侵所进行的防御。卡帕多西亚的统治权则归属于一个叫作尼卡诺尔的人,这个人可能是安提帕特的亲生儿子。而卡帕多西亚的前任总督欧迈尼斯现在被烙上了亡命之徒与背叛之人的印记,因此不被允许在那里或者其他任何地方保留权力。

独眼的安提柯在过去的一年中成了安提帕特的主要盟友和最有才华的将军,所以在新秩序下获得了两项奖励性的任命:不仅身为国王的监护者,而且获得了整个亚细亚的统帅之职。他奉命去缉拿欧迈尼斯、阿尔塞塔斯以及其他被判处死刑的佩尔狄卡斯派成员,同时还被分配了八千五百名老兵,外加骑兵与战象。他还获得了一位新的初级军官——安提帕特的儿子卡山德——作为副手。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荣誉,但也是一种隐含的监视。安提柯在自己的新角色中将拥有巨大的权力,而安提帕特则想要一双可靠的眼睛来监视他的独眼伙伴。

安提柯与安提帕特之间的纽带以马其顿传统的模式通过姻亲得到了巩固。由于克拉特鲁斯已经战死,所以安提帕特又有了一个适婚的女儿。他曾经两度丧偶的长女菲拉——现在抚育着其为克拉特鲁斯所生的儿子——仍旧处于可以生育的年纪。她本可以成为安提柯的最佳伴侣,却被嫁给了独眼的安提柯未及弱冠、声色犬马的儿子德米特里——这是一桩可怕的乱点鸳鸯,双方的年龄和性格完全不匹配。当德米特里向安提柯抱怨自己居然要迎娶一位比他年长十余岁、情操高尚的贵族妇人时,他的父亲引用欧里庇德斯作品中的一句话责备了他。在其悲剧《腓尼基妇女》中,遭到放逐的波吕尼刻斯解释了自己是如何甘受贫困生活的,为的就是在试图重夺王位之前静待时机:“为了利益,一个人必须自甘轻贱,舍身为奴。”安提柯向德米特里引述了这句话——他肯定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让德米特里登上王位——不过他修改了台词中的一个词:“为了利益,一个人必须自甘轻贱,舍身婚配。”

反叛的王家军队以及他们要求支付薪酬的问题依然存在。在安提柯的指挥下,银盾兵被派往波斯最为富庶的旧都苏萨,奉命将那里的资金转移到西里西亚的基因达要塞。这一举措给新的领导层带来了双重好处:资金将更易获得,同时他们也摆脱了亚历山大大帝留下的最为桀骜不驯的老兵——银盾兵的烦扰。反叛军队的其余成员则被指派追随独眼的安提柯与两位国王,协助发起对欧迈尼斯的战争。他们需要时刻保持忙碌,而现在他们又要同一个新的敌人战斗。

为后亚历山大时代绘制的第二幅蓝图已经完成,就仿佛佩尔狄卡斯的统治只不过是一个糟糕的错误开端罢了。但是,让旧协议化为泡影的问题——亚洲领土与欧洲领土的关系——在新的解决方案中得以延续。帝国的两大集团再次处于致命的平衡当中,安提帕特掌控着一个集团,而安提柯则在另外一个集团中掌控着国王与王家军队。亚历山大征服提出的终极问题再次遭到了回避:新的帝国是不是一个控制着比本土辽阔数倍的亚洲领土的欧洲国家;或者说帝国本质上是一个亚洲国家,是波斯帝国的新化身,欧洲只不过是它的微小附属物罢了?在缺乏明确答案的情况下,身处特里帕拉德伊苏斯的帝国缔造者安提帕特与安提柯设计了一个横跨赫勒斯滂海峡的结构。在历经二十多年的战火之后,他们的子嗣依然会在公元前301年的伊普苏斯战役中争论这个议题。

在领导者们离开特里帕拉德伊苏斯之前,事态还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佩尔狄卡斯在埃及遇害之前并没有来得及销毁自己的文件,安提帕特现在掌控了这些文件,这些文件或许是他从培松与阿里达乌斯那里获得的。他在其中找了一封寄自雅典的书信,信件正是出自他最为信任的两位政治代理人之一——德马德斯。安提帕特在这份文件中发现了德马德斯居然在密谋反对他,用一句刻薄的玩笑来煽动佩尔狄卡斯入侵欧洲:“我们的城邦只是靠着一根破旧、腐烂的绳子维系在一起。”安提帕特并没有被这种嘲弄他年事已高的玩笑逗乐,他那暴躁易怒的儿子卡山德也是如此。假如安提帕特活得足够长的话,那么当他返回故土的时候,就会去找德马德斯算一算这笔账了。

四 欧迈尼斯(卡帕多西亚,公元前320年春)

一条曲折的道路将欧迈尼斯这样一个来自切索尼斯卡迪亚的希腊人带到了位于西亚的与世隔绝之地。被亚历山大大帝之父拔擢于毫末、担任王家书记官之职的欧迈尼斯,似乎并非注定要成为统帅。亚历山大大帝也是在亚细亚征战的后期才在印度半岛将他擢升为骑兵指挥官的;即使在那个时候,亚历山大大帝也很少让他出战。但时代的变化迫使欧迈尼斯不断适应,去学习如何征战沙场,而不是埋首案牍;而他也学有所成。欧迈尼斯代表佩尔狄卡斯赢得了战役,虽然佩尔狄卡斯最终输掉了同托勒密的战争。他们两人作战取得的相反结果,让欧迈尼斯变成了痛失统帅的顾问,那位帝国曾经的股肱之臣现在已经被砍掉了脑袋。

就在两年之前,欧迈尼斯还试图调节巴比伦城中的冲突,声称自己可以获得所有人的信任,因为他自己对政治并不感兴趣,现在想来真是颇为可笑。他一直都与阿吉德家族——他自幼的导师与恩主——站在同一战线。阿吉德家族的福祉就是他为之奋斗的目标,他也支持佩尔狄卡斯成为该项福祉的捍卫者。他差一点就让佩尔狄卡斯跻身于阿吉德王室之中,然而摄政王迎娶克利奥佩特拉的决定来得太晚了。

欧迈尼斯依然认为克利奥佩特拉和她的母亲奥林匹娅斯会成为自己的庇护者,而他自己也会成为她们的捍卫者。但是现在到底谁有权代表阿吉德王室的问题变得无比复杂,令人饱受煎熬。两位共治国王现在被掌握在欧迈尼斯的敌人手里,而这些人也把自己粉饰成了王室的捍卫者。对他们而言,欧迈尼斯不过是利用国王来谋取权力的觊觎者;而对欧迈尼斯而言,这些人是绑架者,他们从合法的国王守护者手中劫持了国王。

现在即使欧迈尼斯愿意,他也无法从这场斗争中抽身而退。因为他杀死了克拉特鲁斯,这种罪过将无处不在地伴随着他,所以战争也就无法避免。欧迈尼斯别无选择,只能选择战斗,并希望与安提柯决一死战,无论决战何时到来,都只会在有利于他麾下骑兵的平坦之地上进行。然而,欧迈尼斯能从胜利当中获得些什么呢?因为他是希腊人出身,所以自然无缘王位,而眼下也没有哪位统帅能够让他担任顾问,所以欧迈尼斯知道自己的前景将会长期处于一片黯淡之中。倘若年幼的亚历山大能够性命无虞地活到自己来行使权力进行统治的话,欧迈尼斯或许能够成为亚历山大最亲密的顾问,他也最适合担任这个职务。但要想达成这一目标仍然需要十数年的光阴。假如一个人没有法定职位,还被宣布为国家公敌,那么纵使他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他又能坚持这么久吗?

这就是欧迈尼斯在内战的动荡中发觉到自己所处的奇怪境地。在那场战争中,只有他一个人取得了重大的战场胜利。然而,最终他却失去了自己可以为之奋斗的国家、事业以及统帅。他麾下的骑兵足以战胜任何挑战者,但他到底可以赢得什么并不在任何人的意料之内。

[古罗马]约瑟夫斯《驳希腊人》作品简介与读书感悟

由于担心自己的士兵会对前方的危险感到恐慌,欧迈尼斯将他们召集了起来,将佩尔狄卡斯的死讯和他们现在的非法身份据实以告。他不知道自己的部下到底会做何反应,但还是允许他们自由地辞去军职。也许他还提及了发生在特里帕拉德伊苏斯的兵变和安提帕特财政窘境的尖锐细节。无论怎样,没有人选择接受他的提议脱离部队。他的士兵们纷纷催促他赶紧率领他们以最快速度与王家军队交战,并且发誓要用他们的矛尖撕碎敌方颁行的法令。

这正是欧迈尼斯需要听到的全部内容。他立即拔营,率军向西移动,等待敌人的抵达。倘若他不能为其他事物而战的话,那么他将会为自己的生存而战:因为一旦投降或远遁,他断无生机。

五 宣传战(帝国全境)

现在老者安提帕特和他的儿子卡山德已经投身到了权力斗争当中,有关亚历山大大帝之死的问题也开始重新浮出水面。亚历山大大帝是中毒而死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安提帕特和他的儿子们是否涉嫌其中,也许还得到了安提帕特的希腊挚友亚里士多德的襄助?希腊世界流传的这些谣言给这位帝国实际上的新领袖蒙上了一层阴影。安提帕特的敌人们开始利用这些谣言,安提帕特也试图通过或是伪造或是泄露的文件来赢得希腊受众的心。

此时在整个希腊世界,人们已经阅读到了欧奈西克瑞塔斯——一位曾在亚历山大大帝舰队效力的希腊船长——所写的回忆录。这本回忆录声称亚历山大大帝在生病当晚参加了一场晚宴,并在宴席上被一位宾客下了毒,但是书中表示由于害怕遭到报复,作者拒绝透露行凶者们的名字。欧奈西克瑞塔斯暗示,凶手们至今依然逍遥法外,并且能够实施报复,这是一种间接指责在那之后掌权的将军们的方式,而在希腊世界中就基本意味着那个人就是安提帕特。

此后不久——虽然发表日期仍然存在争议——一篇佚名所写的希腊文论著便面世了,文中直接将欧奈西克瑞塔斯不愿说出的姓名公之于众。该论著的原始版本——有时被称作《亚历山大的最后时日与遗嘱》——已经佚失,但是之后的拉丁文译本以《亡者之书》的名字得以留存。书中声称,已经得到亚历山大大帝的召唤并且确信自己死期将近的安提帕特将藏于掏空骡蹄之中的毒药交给了自己的儿子卡山德,卡山德则在巴比伦与兄弟伊奥劳斯相见,然后他们一同在伊奥劳斯的男性情人米狄斯举办的酒宴中对亚历山大大帝下了毒。接着,论著以严肃的姿态列出了出席这场致命晚宴的宾客姓名,并且帮佩尔狄卡斯、欧迈尼斯与托勒密等七人开脱。这就相当于指控了十多个有名有姓的宾客为共谋者。这篇论著描述了亚历山大大帝是如何喝下伊奥劳斯为他斟的毒酒,然后感到一阵刺痛,随之大声喊叫,在惴惴不安的共谋者们散去之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在这背叛之举的最后一幕中,当亚历山大大帝向伊奥劳斯索要一根羽毛来催吐时,伊奥劳斯递给他一根浸过毒药的羽毛。

这份文件几乎可以肯定是一位想要争夺权力的将军所使用的宣传武器,但究竟是哪一位将军呢?由于安提帕特被指控谋杀了亚历山大大帝,而佩尔狄卡斯与欧迈尼斯则被撇清了嫌疑,所以乍一看似乎是佩尔狄卡斯或其盟友的作品。但是托勒密和安提帕特一样都是佩尔狄卡斯的敌人,而托勒密在这篇论著中被免除了嫌疑。或许这里累积着多层材料,因为接连不断的伪造者们为这部作品添加了新的元素。无论其目的如何,《亚历山大的最后时日与遗嘱》表明,在马其顿的权力斗争中,弑君的指控被愈加频繁地利用,并被主要用于削弱老者安提帕特。

可能是为了回应这些下毒弑君的指控,有人还出版了《王室日志》的最后一部分,这是一份严肃的、逐日记录的有关亚历山大大帝患病和逝世的见证者实录。虽然现在原稿已经佚失,但是在公元2世纪的时候尚存于世,阿里安与普鲁塔克在阅读之后都对其进行了诠释。《王室日志》将亚历山大大帝的病症描述为逐渐发烧、陷入昏迷,并且明确表示该病并没有像《亚历山大的最后时日与遗嘱》里声称的那样以忽觉刺痛开始。或许安提帕特自己出版或者捏造了这些日志,以期消除笼罩在他的家族头顶的谣言。在这个充斥着伪造、合成与佚名文件的镜厅世界中,不可能存在任何的盖棺定论。

与此同时,托勒密正在埃及进行着另外一种宣传:在亚历山大大帝的亚细亚征战史中突出他自己的角色,而掩盖佩尔狄卡斯的角色。当托勒密开始撰写这段历史的时候,佩尔狄卡斯可能已经去世,但佩尔狄卡斯的支持者们以及有关他的记忆都还没有消亡。隐瞒佩尔狄卡斯在高加米拉之战中所受的创伤,或者将底比斯战斗的爆发归咎于佩尔狄卡斯缺乏军纪,又或者,这也是最为重要一点,将佩尔狄卡斯最受亚历山大大帝宠信的标志——印章戒指的移交彻底抹除,都能给托勒密带来很多好处。作为少数在场的见证者之一,也许托勒密希望自己可以将那一时刻彻底抛诸脑后。正是托勒密主导了佩尔狄卡斯的垮台,而假如后者是国王合乎法律、精心挑选出来的继任者,那么于托勒密而言可谓大为不利。

其他许多人——那些相互勾结谋害他、继承了他的权力或者参与追捕他党羽的人——也同样想要把佩尔狄卡斯污名化。他们中的任何人或者他们所有人或许都对留存于古代文献中的佩尔狄卡斯形象进行了歪曲和渲染。我们可以发现,在这些文献中对佩尔狄卡斯傲慢、霸道与残暴的谴责比比皆是,对他形象的描绘有时甚至近乎诽谤。狄奥多罗斯甚至用“杀戮者”来形容佩尔狄卡斯,但对于一个以杀敌为生的兵士而言,这可谓是一句奇怪的讥讽。但是,当一位领导者失败的时候,那些令他成为领导者的品质就突然变成了缺陷。佩尔狄卡斯的高傲自大与冥顽不灵并不比亚历山大大帝更加明显,显然要缓和得多。不过,与不幸的佩尔狄卡斯不同,亚历山大大帝几乎未遭败绩。

六 克利奥佩特拉、欧迈尼斯与安提帕特(萨第斯,公元前320年春)

两年以来,亚历山大大帝的妹妹克利奥佩特拉一直都待在亚洲,在萨第斯的总督府邸观察着战事的进展。或许她渴望回到故乡马其顿或者伊庇鲁斯——她的母亲奥林匹娅斯在那里照顾着她的两个年幼的孩子。不过,倘若如此,就意味着她承认了失败,也接受了人微言轻甚至朝不保夕的生活。她现在恢复自身王室一脉、保护自己母亲和孩子的唯一机会,就是嫁给一位强大的将军,并且诞下一位新的王位继承人。但若是回到欧洲,她就根本找不到这样的新郎。她来到亚洲就是为了成婚,所以置身亚洲的她就仿佛是童话中在高塔上等待游侠拯救的公主。

属于克利奥佩特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当她年满35岁的时候,她的生育能力——这是她能争夺继承权的重要优势——就会迅速衰退。更糟糕的是,她知道自己在生育方面的竞争对手阿狄亚已经与国王腓力成婚一年多了,她随时都有可能宣布自己怀孕。如果这种情况发生,那么克利奥佩特拉在婚姻市场上的价值也将急剧下滑。两位皇室成员生下的孩子,假如是男性的话,无疑就会成为新的王位继承人。甚至连亚历山大大帝的亲妹妹克利奥佩特拉,也无法胜过如此强大的阿吉德血脉的结合,除非她也嫁给一位阿吉德王室的成员,但此时并没有这样的人可以与她成婚。在她曾经瞩目的合适人选列昂纳托斯与佩尔狄卡斯逝世之后,即便符合条件的将领也寥寥无几了。

2004年12月26日在马尔代夫度假遇海啸地震,修行佛门的李连杰淡泊名利生死,大难之后感悟良多,以实际行动号召成立“壹基金”救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李连杰的国籍一直是个焦点,有人说他早前已经加入了美国籍,也有人说他是中国国籍,持有美国绿。

老者安提帕特的崛起给克利奥佩特拉带来了危险。她母亲的那位老对手,对她所在的阿吉德王室分支毫无感情,而现在他可能会给这一分支造成很大的伤害。安提帕特玩婚姻游戏的手法可比她要成功得多:他的女儿嫁给了托勒密和安提柯的儿子德米特里,断绝了克利奥佩特拉与这两位潜在人选结合的可能性。整个帝国仿佛一下子落入了安提帕特的口袋:在他的权力范围内,他可以堵住萨第斯的去路,阻止那些追求者接近克利奥佩特拉;或者他甚至可以强迫克利奥佩特拉嫁给自己的儿子卡山德——不过,与被认为毒害了她的哥哥的男子成婚的想法,无疑令人倍觉不安。

当克利奥帕特拉思索着自己黯淡的前景时,一队骑兵在一位威风凛凛的将领指挥下来到了萨第斯城下。然而,这个人并不是她所期待的身穿耀眼铠甲的骑士,而是她哥哥曾经的书记官欧迈尼斯。

这一事态发展对于克利奥帕特拉而言无疑十分尴尬。欧迈尼斯是她家族的挚交老友与忠实臣仆,而且由于命运的变迁,他还成了一支强大军队的统帅。他一直支持克利奥佩特拉和她的婚姻野望。但欧迈尼斯现在只是一名罪犯,因为其在佩尔狄卡斯政权中效力而被判处了死刑。克利奥佩特拉不仅不能嫁给他——毕竟他是一个希腊人,与她尊卑有别——甚至就算接待他也可能是一种犯罪。随着安提帕特不断向萨第斯进军,克利奥佩特拉不能让自己在内战当中站错队。

欧迈尼斯则渴望与克利奥佩特拉进行交谈。在过去的数月里,他一直在安纳托利亚西部的行省上掠夺,在敌人的土地上艰难求存,不过他来到萨第斯是为了寻求比战利品更加珍贵的东西——合法性。克利奥佩特拉的存在,足以抗衡两位伟大的宿敌安提帕特与独眼的安提柯所占据的优势地位。虽然他们掌控着国王,并且声称自己只是王室的管家,但只要克利奥佩特拉挥挥手就能证明这种说法不过是谎言。如果她成了欧迈尼斯的盟友,将她的道德权威与欧迈尼斯的军事力量相结合,那么他们俩仍然可以战胜敌人。他们有诸多联手的理由:两者皆因身处二流地位而被排斥在了权力之外,克利奥佩特拉是女子,而欧迈尼斯则是希腊人。两者都只能通过依附于摄政王或国王,方才可以有所成就。也许,在其中一人成功之前,两人都可以相互依靠。

欧迈尼斯恍若骑士一般在萨第斯城前展示着自己麾下的骑兵,试图给城内的公主留下深刻的印象。考虑到上次欧迈尼斯造访这里的时候,克利奥佩特拉还因为佩尔狄卡斯在战争中胜负未决而拒绝了他,所以这次欧迈尼斯希望表明自己稳操胜券。事实上,他想要在萨第斯郊外的平原上同王家军队交手,他手下的士卒仿佛也受到了克利奥佩特拉眼神的鼓舞。她是整个世界上与亚历山大大帝血缘最为接近的人,逝去的国王的品德乃至容貌都仿佛在她的身上重获了生机。查士丁在给特洛古斯所著的史书撰写摘要的时候曾写道:“人们是如此崇拜亚历山大大帝的伟大与卓越,以至于即使是他在女子身上留下的痕迹,也能够呈现出他神圣之名的赐福。”

约瑟夫斯(Josephus): 约37--100 ,犹太历史学家和军人.原名约瑟夫.本.马赛厄斯.生于耶路撒冷.西元66年在反对罗马的犹太起义中他指挥一支加利利军队.在向罗马人投降时他施展手段获取优待,得以前往罗马,在那里写出几部关于犹太。

不过,克利奥佩特拉虽然批准了欧迈尼斯的谒见,却并不愿意成为他的支持者。她意识到了自己对于国家的责任,不希望因为偏袒任何一方而加剧国家的动荡。她要求欧迈尼斯离开萨第斯,到远离她庄严现身之处的地方去寻求战斗。欧迈尼斯告别了公主,并遵循她的要求,率领军队撤离了萨第斯。

不久之后,老者安提帕特也来到了萨第斯,并亲自拜访了克利奥佩特拉。安提帕特也获悉她与欧迈尼斯的会谈,这让他大为不悦。他能够猜得出这位公主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先是与佩尔狄卡斯暗通款曲,现在又和佩尔狄卡斯的顾问眉来眼去,或许在此之前他还知道她还曾与列昂纳托斯相互调情。由于自己的权威已经遭到了挑战——另外一位公主阿狄亚差点让他命丧乱石之下——安提帕特不能允许克利奥佩特拉再与他的敌人打情骂俏了。他斥责克利奥佩特拉无视王室的利益。他忠心耿耿地为这个王室服侍了六十载,但是现在在他看来,这个王室正在被一群爱管闲事、无法无天的女子搞得分崩离析。

克利奥佩特拉当然不会加以理会。她实在是太骄傲了,以至于不愿意在这位听其父兄号令的男子面前有所收敛。在一场被中世纪的佛提乌称为“超出人们对女性的预料”的、现已佚失的演说中,克利奥佩特拉毫无保留地对安提帕特进行了回击。也许克利奥佩特拉和自己的母亲一样,认为这个人应该为亚历山大大帝的逝世负责,而现在她则当面对他进行了指责。安提帕特用某种方式安抚了她的情绪,双方最后还是友好地分别了。帝国的最高统帅与帝国的至高王族,现在依然还需要彼此。克利奥佩特拉不愿意自己因内乱而遭受谴责,而安提帕特也从佩尔狄卡斯的不幸先例中了解到,一名士兵将会为杀死一位阿吉德王室的公主付出高昂的代价。

安提帕特继续准备与欧迈尼斯进行战斗。而塔楼里的克利奥佩特拉则依然留在原处,再一次变成了失友丧偶、孑然一人的模样。

七 托勒密(叙利亚与耶路撒冷,公元前320年夏)

[古罗马]约瑟夫斯《驳希腊人》作品简介与读书感悟

眼瞧着自己昔日的战友们忙于内斗,托勒密却稳坐埃及,再次选择了追求自己的利益。他的新领地幅员辽阔,并随着塞浦路斯与昔兰尼的并入而得到了极大的扩展,而他的领土东部则有一片上佳之地,那里几乎没有驻扎马其顿军队,似乎成为他完成自己微缩帝国的完美方向。在他之前的那些法老长期觊觎着叙利亚与巴勒斯坦,并且时常占据那片土地。那里富庶的行省拥有完备的良港,同时也为抵御来自东方的侵袭提供了宝贵的缓冲。托勒密暂时能够免于遭受外敌入侵,虽然他的岳丈安提帕特目前还是他的盟友,但是他无法一直维持这种盟友关系——尤其是托勒密打算让欧律狄刻的伴娘贝勒尼基成为自己的王后,但此举可能会让那位老者的女儿蒙羞。

在托勒密垂涎之地的北部,有一座四面围墙的小城耶路撒冷,这里居住着一群一神论者,希腊人很快就会称呼他们为“犹太人”。尽管马其顿人已经穿越了他们的领土,甚至可能曾进入圣城,但是亚历山大大帝及其将领们几乎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些犹太人。没有一位亚历山大时代的历史学者提到过犹太人或者耶路撒冷,后来的一位作家——罗马化的犹太人约瑟夫斯——曾将这种忽略当作一种恶意的体现。事实上,在亚历山大大帝之前的希腊作家当中,除了亚里士多德的学生泰奥弗拉斯托斯之外,没有哪个人知晓犹太人的存在,而泰奥弗拉斯托斯似乎也只是遇到过旅居埃及的犹太侨民罢了。

然而对犹太人有充分了解的托勒密,足以利用他们自己的宗教习俗来对付他们了。他了解到犹太人的历法是每七天为一周,而每周都有一个安息日,在这一天,包括持械作战在内的一切劳作都是被禁止的。因此,托勒密打算在一个安息日开进耶路撒冷城。而犹太人因为坚守自己古老的法典,所以并没有举兵反抗。托勒密就这样兵不血刃地取得了胜利,并为自己治下的疆域增加了新的领土。托勒密的新首都亚历山大里亚开始逐渐挤满犹太俘虏与移民,很快这里就变成了耶路撒冷之外最为重要的犹太中心。

犹太人就这样因为虔诚地恪守摩西律法而遭人利用,最终被亚历山大大帝麾下的一位将军征服,从此登上了欧洲历史的舞台。

八 欧迈尼斯、安提柯与安提帕特(安纳托利亚,公元前320年年末冬)

提图斯是弗拉维王朝的第二位皇帝,同时也是罗马帝国历史上首次出现的以 " 父死子继 "(血缘父子)的方式登台的罗马之主。但在提图斯幼时,他的身份还只是军官之子。虽然并非打小就含着金汤匙长大,但提图斯的生活比起普通人。

古代世界流传着一个传说,亚历山大大帝在世的时候,有一天,一个被俘的海盗被带到他的面前接受惩罚。亚历山大大帝对这个人的掠夺之举感到愤怒,并问他有什么权利在海上兴风作浪。那个海盗回答道:“就是同你在世界上兴风作浪时拥有的权利相同。只因为我仅凭依一艘小船,所以才会被称作盗匪;而你却拥有一支庞大的舰队,所以你就被称为统治者。”这则逸事有可能是杜撰的,但说明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即使是在亚历山大大帝还活着的时候,他戎马征战的政治目的也很难辨清好坏。愤世嫉俗者可能会将之视为一次席卷全球的掠夺袭击。而现在他已然作古,马其顿军队海盗般的一面也越发突出。

此时正在小亚细亚游荡的三位将领——亡命之徒欧迈尼斯和他的追击者安提帕特与独眼的安提柯——都清楚即将爆发的战争将取决于何种因素:将领实力取决于部队的忠诚度,而部队的忠诚度又取决于战利品。与亚历山大大帝一同奋战的士兵们已经拥有成堆的战利品,他们从波斯人那里攫取了自己应得的那份财富,并且用庞大的辎重队伍将这些财富运往亚洲各地。但是,他们贮藏的财富似乎永远都不能令他们感到满足。他们没有家庭,无视国家的福祉,也不知道阿吉德王室到底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唯有金钱成为他们存在的理由。他们会为能够发给他们粮饷的将军而战,也会与那些无法提供犒赏的将军为敌。

独眼的安提柯在这种新型战争中占据了上风,因为他作为亚洲领土的总司令,有权从国库中提取资金。他的书面命令经过顺从的腓力国王的签署,可以打开那些迅速充实的府库,如由铜墙铁壁般的银盾兵守卫的基因达府库。有了这样的财富,他可以尝试用金钱买来一场针对欧迈尼斯的胜利,而不用在战场上直接赢得一场胜利——因为在战场上他将不得不面临欧迈尼斯麾下训练有素的骑兵。这支部队已经击倒了亚历山大大帝手下最为优秀的野战将领克拉特鲁斯,并用铁蹄将其践踏。

在他看来,欧迈尼斯的确囊中羞涩,但他作为一名亡命之徒,完全可以从富人那里盗取财物。小亚细亚到处都是富裕的庄园和城镇,那里也住着可能遭贩卖的奴隶。在亚历山大时代,军队只能在敌方的领土上进行掠夺。但对欧迈尼斯而言,整个帝国都是敌人的领土,因为这个帝国已经判处了他死刑。他开始允许自己的手下夺取安纳托利亚的庄园,然后以高昂的价格让其主人赎回,从而筹集了一笔可观的战争资金。这种策略具有两重好处,不仅让他获得金钱,而且也羞辱了安提帕特与安提柯,因为正在负责亚细亚事务的他们无法或者不愿阻止这种敲诈勒索的发生。安纳托利亚的民众会觉得应该是安提帕特与安提柯——而非欧迈尼斯——需要担负责任。随着欧迈尼斯不断劫掠敌人的腰包,这个不法之徒也越发声名鹊起。

独眼的安提柯试图通过悬赏欧迈尼斯的性命来以毒攻毒。有一天,当欧迈尼斯回到营地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士兵正在研究一些传单:传单中表示安提柯将会以100塔兰特的报酬来悬赏欧迈尼斯的项上人头。除非欧迈尼斯能够采取相应措施回击,否则这个奖赏将会考验每一个人对他的忠诚。这个狡猾的希腊人赶紧召集自己的士兵,站在他们面前发表演说。他感谢士兵们恪守效忠的誓言——当然也没有人拥有时间去做谋逆之事——并且“透露”他分发这些传单只是一项测试,而他的士兵们令人钦佩地通过了这项测试。他如是分析道,安提柯根本不可能分发这些传单,因为任何妄图提供赏金的将领都可能遭到反噬。或许,欧迈尼斯的一部分听众接受了这种逻辑,而另外一些人则是钦佩他的奇谋中所蕴含的智慧,不过他麾下的所有士卒肯定都被最近成功发动的袭击所说服,坚信获得财富的最大希望就在于保护欧迈尼斯的安全,而不是将他杀死。他们当场投票表决,要大力加强维护统帅安全的措施,并为他配备了一位从千人精锐中挑选出的护卫官。

为了回击安提柯,欧迈尼斯移师位于弗里吉亚的切兰纳——那位独眼巨人空虚的首府,并在整个冬天洗劫了他的行省。虽然安提柯并没有直接向他发起挑战,但安提帕特及其所率的老练士卒还是对他发动了几场突袭。欧迈尼斯与安提帕特——这对在亚历山大大帝远征之前就结下仇怨的宿敌——在弗里吉亚的较量之所以能为人详知,多亏了在中世纪的重写本中发现的阿里安所写的《亚历山大死后之事》里珍贵的两页。由于数字成像技术,被抹去的文字刚刚从长达千年的沉睡中醒来。但它也让我们痛苦地瞥见,随着这部作品的佚失,我们到底遭受了多大的损失。

欧迈尼斯开始继续扩大自己打完就撤的袭击规模,同时向多个方位发动袭击,这样安提帕特就没有办法将其压制。欧迈尼斯让他的军官使用攻城武器来让攻击变得更加简单。在很短的时间里,他们就从倒霉的弗里吉亚人那里搜刮了大约800塔兰特的财富,并将这些战利品分发给了兴高采烈的普通士卒。随着自己手下愈加富有,欧迈尼斯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而安提帕特则看起来越来越像一只纸老虎了。阿里安写道:“安提帕特和他的军队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弗里吉亚]被占领,他们的田产被焚毁,他们的货物被当作战利品出售。人们认为安提帕特只不过是他们不幸遭遇的旁观者罢了。”

然而,欧迈尼斯的策略不可能永远取得成功。他的敌人最终还是会将他逼入绝境,或者切断他的粮草补给并阻止他纵兵抢掠,从而夺走其部队对他的忠诚。欧迈尼斯已经注意到了自己军队中存在的不满情绪;一支由三千名步兵和五百名骑兵组成的军团已经从切兰纳撤走,向前继续行军,他们的营地距离欧迈尼斯已经有一段距离了。欧迈尼斯借用了亚历山大大帝的标志性战术,派遣一支精锐部队通宵追击。这些逃兵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未经抵抗就纷纷沦为俘虏。欧迈尼斯处决了叛变的领导者,然后将这支部队重新纳入军队,将这些士兵分散编入更为可靠的部队,并通过施以恩惠来笼络他们。因为安提帕特与安提柯紧追其后,所以他不能失去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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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迈尼斯最大的希望,就是与那些和他一样被剥夺了权力的人——曾经的佩尔狄卡斯政权的其他领导者们——联起手来。他们每个人都掌控着自己麾下的军队:佩尔狄卡斯的兄弟阿尔塞塔斯还拥有颇为可观的兵力,而佩尔狄卡斯的妹夫阿塔罗斯则可能从他私吞的资金中腾出足够的金钱。欧迈尼斯联系了这两个出身名门的马其顿人以及另外两个佩尔狄卡斯党羽——帕勒蒙与多喀摩斯,四人都聚集在附近的皮西迪亚。欧迈尼斯的战略提案被保存在至今仍可释读的重写本当中。欧迈尼斯认为,如果五支部队合为一体,那么他们就可以长期控制西亚,以所占领地为生,同时让他们敌人十分难堪。安提帕特与安提柯会因为其自身存在的弱点而遭人鄙夷,他们军队中的叛逃情况也会与日俱增。最终,这两个人将会通过谈判与佩尔狄卡斯党羽达成一项和平协议,而在和平协议中,佩尔狄卡斯的党羽们将会获得赦免,并且恢复自己在巴比伦协议中获得的职位。值得注意的是,欧迈尼斯设想的并不是取得最终的胜利,而是想要恢复团结、归复原状。或许他并非罪无可恕。那些马其顿人只是在盛怒之下给他定下了罪,其态度最后可能会有所缓和:一旦他们看到欧迈尼斯无意还击的话,就很可能停止与他的战斗。

欧迈尼斯以满怀敬意的态度结束了自己的呼吁,他表示任何有更好计划的人都应该提出自己的想法。谦逊是欧迈尼斯获得成功的最大希望,因为他发言时所面对的都是一些并不喜欢也不信任或者并不尊重他的人。阿尔塞塔斯曾经拒绝援助欧迈尼斯,即使佩尔狄卡斯曾对他下达了命令让他支援。如果当时阿尔塞塔斯是因为欧迈尼斯是一个过于聪慧而对自己哥哥佩尔狄卡斯影响过大的希腊人,所以才心生怨恨的话,那么现在欧迈尼斯在战场上赢得的巨大荣誉就让他更为嫉恨了。同样的嫉妒之情也在折磨着阿塔罗斯、帕勒蒙与多喀摩斯,他们都出身于流着贵族血统的武士世家,所以并不喜欢让自己处于一个异邦暴发户的阴影之下。

到底谁将指挥这支联合部队,成了争论的焦点。阿尔塞塔斯想让自己成为这支部队的总指挥,尤其想要控制欧迈尼斯麾下步兵中的本土马其顿人,他们是亚历山大大帝留下的强悍老兵。但是欧迈尼斯不愿意做出让步。在欧迈尼斯看来,他已经不再是委身宫廷的希腊人、马其顿武士精英们的奴仆,而是一位才华横溢的高级将领。他可以接受位列佩尔狄卡斯这样的人物之后,但是绝不可能让阿尔塞塔斯或者阿塔罗斯之辈位列自身之上。这些人不久之前还是自己的属下,至少佩尔狄卡斯乃至亚历山大大帝本人想要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属下。

最终,有关欧迈尼斯位阶的分歧意见并未得到调和,五方会谈无果而终。原本可以拯救所有佩尔狄卡斯党羽的联盟最终还是没能成立。所有的人都会以自己的方式面对他们的敌人,而欧迈尼斯则将不得不独自迎敌。

九 安提柯、卡山德、安提帕特与国王们(安纳托利亚,公元前320年年末冬)

与此同时,在更北边的安纳托利亚,分歧与叛逃也在折磨着欧迈尼斯的敌人们,他们现在是共治国王的新监护者。尽管控制着国库,老者安提帕特与独眼的安提柯还是无法压制住欧迈尼斯的劫掠行径传递出的信息:劫掠之举终获报偿。正如欧迈尼斯在向阿尔塞塔斯与其他人提出的建议中所预见的那样,安提柯发现自己的一些军队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信息并且躲进了山里。那年冬天,一支由三千名步兵组成的部队从安提帕特的军队中脱离了出来,他们的指挥官叫贺西亚斯,也是佩尔狄卡斯党羽的同情者。他们占领了卡帕多西亚的高地,这是一个可以纵兵劫掠周边的安全地带。安提柯担心这些士兵会加入阿尔塞塔斯或者欧迈尼斯的军队,但是他又不能通过屠杀袍泽而让忠诚于他的军队对他心生恶意。

在这两年的内战中,安提柯也逐渐熟练地掌握了暗中活动的要义,而当前的危机正需要他去这么做。他往叛军处派去了一位名叫列奥尼达的高级军官,并让他通过假装加入叛军队伍来获取他们的信任。列奥尼达获得了叛军们的热烈欢迎,并且被推举为统帅,他率领着士兵自高地而下,进入一片开阔的平原。根据事先的安排,安提柯的骑兵早已等候在那里。安提柯在平原上发起进攻,轻而易举地抓获了叛军领袖并迫使他们宣誓:他们将带着自己的追随者一起离开亚洲,永不归来。虽然失去了如此之多的士兵是一件憾事,但总比让他们加入佩尔狄卡斯党羽的军队要好。

对安提柯而言,更糟糕的问题在于他与老者安提帕特之间正不断酝酿的争执。这一裂隙是由安提帕特的儿子卡山德造成的。这个被任命为安提柯副手的年轻人从一开始就不信任安提柯,并且直接跑到弗里吉亚的父亲那里大发牢骚。安提帕特相信了自己儿子的顾虑,并将安提柯召至弗里吉亚,想要改变在特里帕拉德伊苏斯达成的权力平衡。安提柯在那个时候被任命为国王的监护者,同时被赋予亚历山大大帝留下的那群好勇斗狠的老兵们的领导权。但是现在安提帕特要夺走这两个权力的象征,从此将其划归自己的管辖之下。作为交换,安提帕特将自己指挥的欧洲新兵交给了安提柯,而军队的对调则能确保原来的王家部队还会继续留在国王的身边。安提帕特还明确表示,自己的近期计划发生了改变。他将返回欧洲,让安提柯在没有他襄助的情况下,继续讨伐欧迈尼斯。与那个狡猾的希腊人在冬季纠缠了漫漫数月之后,这位年迈的军人政治家终于准备好踏上归途。

安提帕特聚拢了王室成员,带着自己的儿子卡山德一起往赫勒斯滂海峡行进。自从他第一次到亚洲以来,这里带给他的只有艰辛与屈辱,而他注定要在这亚洲的海岸遭受最后一次侮辱。当他的部队穿过安纳托利亚的时候,国王腓力的年轻妻子阿狄亚开始提醒士兵们他们应得的奖金已经被拖延了很久。王家部队再次哗变。安提帕特只得佯装金钱就在前方,就在赫勒斯滂海峡的海岸等待着他们,以此安抚这些士兵。将士兵们引诱到横渡地点之后,安提帕特趁着夜深人静与国王和数位高级将领一同渡过了海峡。无所依靠的军队别无选择,只得在第二天跟随他们一同返回了欧洲,而在那里安提帕特就能够很好地控制住这些军队以及他们的王后。

这的确是一个终点,是一场魄力非凡、横跨大洲的君主制度实验的终结。亚历山大大帝开启了这场实验,而佩尔狄卡斯虽然自身难以胜任,但依然试图维持它的进行。最终,安提帕特单方面决定终止了这场实验,将阿吉德王室遣送回国,并让王室同巴克特里亚与巴比伦分离,重归巴尔干的群山之麓。亚细亚可能仍旧是马其顿帝国的一部分,但它再也不会像亚历山大大帝曾经梦想与规划的那样成为帝国的中心。

那个梦想留下的遗绪,刻写在亚历山大大帝幼子的肤色与容貌之上,倘若幼小的亚历山大能够有幸再活十年的话,他将会成为第一位出生在亚洲却统治着欧洲领土的君王。不过,考虑到他人生的头四年中发生的一系列纷乱之事,这可能真的是一个时光漫长且危机四伏的十年。

十 安提柯与欧迈尼斯(安纳托利亚,公元前319年春)

随着安提帕特的离场与冬季的结束,独眼的安提柯与欧迈尼斯准备为亚洲的战事一决高下。这是两个足智多谋、声誉卓著之人展开的决斗,他们曾经是腓力二世宫廷里的好友,却因为政治上的不测风云而彼此对立。他们都声称自己是在阿吉德王室的旗帜下作战,并且都指挥着多半由马其顿人所组成的军队。他们此前从未伤害过彼此,两人之间也并不存在思想上的鸿沟。然而,现在欧迈尼斯已经被宣布为国家公敌,身为亚洲领土总司令的安提柯已经接到了任务,要将欧迈尼斯彻底消灭。

不过,欧迈尼斯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摧毁的。他的卡帕多西亚骑兵在数量上超过了安提柯麾下的骑兵,而且在熟练程度和作战经验上也超过了对方。安提柯绝不会去犯克拉特鲁斯曾经犯过的错误,至少在没有挫其锐气的情况下,他不会与这支骑兵正面交锋。幸运的是,他有足够的资金来完成这次削弱。他提供的贿赂成功地让欧迈尼斯麾下的骑兵军官阿波罗尼德斯选择了变节。阿波罗尼德斯通过密信,向安提柯承诺,自己将会从欧迈尼斯那里偷偷溜走并顺手带走一整队战马。

欧迈尼斯并没有意识到这近在眼前的背叛之举,而是自信地在一个叫作奥钦尼亚的地方寻求与安提柯交战。他就驻扎在独眼安提柯一览无余的开阔地上,这是他愿意与之交战的信号。传令官在两军之间自由穿行,将一位将军的讯息传达给另外一位将军,为接下来的死战做准备。

安提柯利用这段间歇对自己曾经的好友玩了一个挫其士气的把戏。[28]当欧迈尼斯的传令兵来到安提柯的营地时,他指示一名士兵气喘吁吁地跑到他的面前喊道:“我们的盟军已经抵达!”目睹了这一幕的传令兵及时向欧迈尼斯进行了汇报,告诉他安提柯的部队已经获得了增援。第二天,安提柯以战线两倍于常的阵型向前推进自己的步兵方阵,仿佛他的确获得了新的增援。这一景象令欧迈尼斯步兵的信心大为受挫,并没有察觉到自己阵型的纵深也是两倍于敌,占据着优势,反而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人数上的优势。

事实证明,这两个旨在抵消欧迈尼斯的步骑实力的狡猾之计,在对阵欧迈尼斯的过程中收到了奇效。没有详细记载留存的奥钦尼亚之战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大溃败。安提柯屠杀了欧迈尼斯麾下的大约八千名士兵,还俘获了运载欧迈尼斯军队战利品和财物的辎重队。欧迈尼斯正是因为那些战利品才成了士兵眼中的英雄,所以这场惨败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心理打击。

但是欧迈尼斯并没有就此一蹶不振。他率领着一部分既没有逃之夭夭也没有束手投降的部队逃离了这场战斗,其中就有他麾下大部分迅疾如风的骑兵。在设法捕获并处决了阿波罗尼德斯之后,欧迈尼斯再度返回了奥钦尼亚,这次他躲过了沿着他的逃跑方向追击的安提柯。他决定要为自己阵亡的士兵举行葬礼,这是一项通常通过正式承认战败而获得的特权。由于奥钦尼亚并没有多少树木,欧迈尼斯只得下令搜罗附近房舍的门板作为木材,建造了两座巨大的柴堆,一座用于军官火化,而另一座则用来火化士兵。在火化之后,欧迈尼斯命人在阵亡者的骨灰之上垒起了一座土丘。当安提柯率军赶到的时候,坟墓已经完成,而欧迈尼斯早已不知所踪。虽然欧迈尼斯输掉了这场战役,但是重新寻回了自己的尊严,剥夺了安提柯作为胜者为阵亡者的回归设定条件的权利。

欧迈尼斯此时还打算冲向亚美尼亚,并在那里招募一支全新的军队。然而,安提柯很快就追上了他。欧迈尼斯别无选择,只能利用事先安排好的计划,舍命相搏,以此求生。在卡帕多西亚边界上有一座名为诺拉的要塞,该要塞坐落在坚不可摧、周长仅约400码的峭壁之上。要塞中储备了足够小股部队使用数年之久的粮草、食盐与木柴,足以令其抵御一切来犯之敌。欧迈尼斯解散了追随自己的部队,只保留了六百名士兵,随后就进入要塞坚守不出,这座要塞就仿佛是敌人汪洋大海当中的一座安全小岛。欧迈尼斯可以在这里等待政治风向的转变,或者等待自己潜在的盟友阿尔塞塔斯和其他将领对他施以援手。虽然长期与世隔绝、困守山巅要塞的前景堪忧,但是也总比战败要好。

独眼的安提柯来到了诺拉,发现欧迈尼斯已经安然据守于此。他打算用双重围墙、沟渠和哨所将要塞团团包围,而且这样的部署可能要维持多年。不过,安提柯决定在采用这种高昂的替代方案之前先尝试一下谈判。他派遣自己的侄子作为人质进入要塞以确保欧迈尼斯的人身安全,并说服欧迈尼斯出来谈判。

自亚历山大大帝远征初期以来,这两位统帅已经有十五年未曾谋面了。不过,他们发现,将冲突搁置一旁、恢复旧日友谊纽带并非难事。他们彼此相拥,互道亲切问候,而此时安提柯麾下新征召的年轻士兵则纷纷想要看一眼这位名人——他曾是击溃克拉特鲁斯的胜利者、跃升为将帅的书记官,现在却沦为亡命之徒。这些士兵与他们靠得如此之近,以至于安提柯都有些担心欧迈尼斯的安全,于是他伸出手臂搂住了自己的老友,保护他免受过分热情——或许也充满敌意——的人群可能带来的伤害。

两位统帅间的谈判显示,他们之间的争执完全受制于他人的操控。欧迈尼斯根本没有承认自己曾犯下叛国重罪,反而还要求完全恢复他身为卡帕多西亚行省总督的身份,尽管这就意味着他要加入这个曾经官方表态要诛杀他的政权。他甚至都没有提及在埃及通过的死刑判决,仿佛那就是一场显而易见的错误。而安提柯本人也没有拒绝欧迈尼斯的提议,这就表明他对当前的敌对行动也持质疑的态度。他提出要将相关请求提交给安提帕特来进行裁决,并且为此还向马其顿派遣了一名使者。欧迈尼斯也派出自己的一位密友兼同胞作为特使前去为自己的案件进行辩护。他派出的那个人,正是对后亚历山大时代权力斗争颇有洞见的卡迪亚的希洛尼摩斯,他之后所写的回忆录,虽然现今已经佚失,但成了大部分现存文献所依据的史料。

当这些使节前往欧洲的时候,欧迈尼斯与安提柯选择以朋友的身份道别,之后又恢复了受命所托的敌对状态。安提柯最终完成了对诺拉的高墙封锁,以防止被围军队从内冲出或者援军从外支援。随后,在确保了针对欧迈尼斯的封锁安全无虞的情况下,安提柯率军向西继续追击残余的佩尔狄卡斯党羽。这些人仍然聚集在皮西迪亚,安提柯准备率领麾下新兵进行一场艰苦的急行军,以期在敌人怀疑他来临之前抵达该处。

虽然历经惨败但仍未屈服的欧迈尼斯又回到了自己的要塞之中,坚守不出。在与亚历山大大帝一同行军了约2万英里并最终帮助他君临三洲以后,在被视作拥有整个已知世界的统治权力的佩尔狄卡斯奉为顾问之后,欧迈尼斯现在只有一块不到4英亩的岩石峭壁作为自己的领地。不过,他在孤立之地暂时无须担心敌军攻击,而且粮草与燃料也储备充足。虽然欧迈尼斯被曾经的盟友抛弃,惨遭王室军队妖魔化,并且在奥钦尼亚遭受了惨败,但他还是设法存活了下来。他与自己麾下的六百名效忠者开始在这里长期驻扎,等待着命运的下一次掷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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