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原中也《山羊之歌:中原中也诗选》作品简介与读书感悟

《逸生的胡同》《芄兰的时候》《一叶一洞天》,作者:莫非,版本:乐府文化|商务印书馆,2018年10月“我的最初的哭声预言了我的一生”一生主要作品《山羊之歌》《往日之歌》等。《山羊之歌》一切悲剧的源头山

《逸生的胡同》《芄兰的时候》《一叶一洞天》,作者:莫非,版本:乐府文化 | 商务印书馆,2018年10月

“我的最初的哭声预言了我的一生”

一生主要作品《山羊之歌》《往日之歌》等。《山羊之歌》一切悲剧的源头 山羊之歌,其源头可追溯古希膜每年为祭祀所举办的庆祝活动,山羊之歌所指的就是祭祀时绕着山羊跳舞唱歌,对于山羊来说这也意味着死亡与痛苦。本诗集是。

多年前,莫非写过一篇名为《遗嘱》的诗:

“生与死仿佛木桥与流水,相遇又错过。/这是命中注定的时刻。/我没有值得留下的遗产。/连我的孩子也都在我的心中先后病死。/我的最初的哭声预言了我的一生。/生存如此短暂,生活又是那样漫长。/忘掉我。/我的坟前不要竖立墓碑。石头会被风化。/把我的祭日从挂历撕去。/死亡如此清晰,生命却是那样模糊。/人啊!你好像坟头的轮廓!/心啊!你仿佛墓穴的外景!/至于我的葬礼需要开始那就开始好了。/不要等我。/真的,这是最后的请求。”

诗写完后便被莫非丢在了一边。大概是1985年的秋天,这篇《遗嘱》随莫非的朋友马德升去往远方的瑞士,经他推荐给博洛尼亚大学的诗人和汉学家鲁索,编入《中国当代十人诗选》。1986年底,又经由马德升从巴黎寄给远在美国的严力,于1987年刊载于他在纽约创办的中文诗歌杂志《一行》上。再后来,2009年初,《遗嘱》被张清华辗转收入《中国优秀诗歌1978-2008》中,并引起一场迟来的讨论。

当时,诗人潘洗尘夜半读到这首诗,忍不住打电话把莫非拎起来,告诉莫非要读一首好诗给他听。莫非听后,久久不语。半晌才告诉潘洗尘,乍一听到这首诗,他的第一个感受是莫名的局促,那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第二个感受是震撼,这首诗的突然“复活”,反倒使得白纸黑字的东西不那么清晰了。

在张清华主编的这部诗集中,有关《遗嘱》的写作时间标注的是2005年。但事实上,这个时间还要再往前追溯20多年。那时莫非24岁,刚刚郑重决定要从事写诗这桩“事业”。他记得很清楚,因为他一辈子不曾失眠过,只有24岁那年,他一星期都没怎么睡觉,没日没夜地和“今生今世要干什么”这个问题死磕。虽然他16岁就开始写诗,20岁时写得稍微有些样子,但真的要决定一辈子写诗还是有些惶恐。最后,他结束了死磕。他想清楚了,只有写诗这件事能真正表达自己,说清自己,别的方式都做不来。

《我想你在:莫非诗选》,作者: 莫非,版本: 作家出版社,2018年4月

莫非有着强烈的表达自己的渴望。这渴望来自他的童年。和所有生于60年代的孩子们的命运相似,莫非在五六岁时就因为“成分问题”随父母下放到河北太行山的一个山沟里,一去十二年。关于这段经历,他不想再去细说,只是说这对他后来的写作有着致命的影响。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他可能和许多人一样,去想升官发财这些事了。

这也解释了他为何会去写诗。因为那时候他和全世界都说不上话,只能和自己说话。对他而言,写诗就是跟自己说话。“我对世界的理解是从五六岁开始的,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人性是个什么东西了,太可怕了。这些本来应该是十八岁才知道的事情。所以我没有童年,也没有青年,很早就长大了,或者说很早就老了。生活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就告诉了我一切。后来我努力往年轻里活,往回倒着活。”

[日]中原中也《山羊之歌:中原中也诗选》作品简介与读书感悟

很多人和莫非说,这首《遗嘱》像是一个老人所写。这诗里的生死是如此彻底,它让人感到了痛。人们认为这是莫非的代表作。但莫非觉得,这首诗太过“成熟”,它写在不正常的阶段,是一首不太正常的诗,如今他不会再写了。

从写诗到摄影

与照片里沉静安详的样子不同,莫非给我一种严肃的感觉。并不是说他人严肃,而是他的状态,看着他的眼睛时,你会觉得里面有一种很坚硬的遥远的东西。

莫非生在岁末最后一天。如今已是2019年,他58岁了。在这将近60年的时间里,莫非写了40多年的诗,做了3年多的园丁,花了将近20年的时间拍摄植物。用他自己的话来说,“24岁之后就再也没有做过正事儿”。成为园丁是偶然,和草木的亲近则是必然。文革前,他家在北海,到处都是植物,后来他被错置的命运抛到了山里,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光也都是在野地度过。

《呆瓜》,莫非摄(下同,2013)

在他最初的诗里,草木之名尚不清晰,树木只是树木,叶子只是叶子。“在欲望中奔走的人们/每隔一棵树就要等一等。”“被比喻挫伤的落叶/总不如秋天扎实。”“一张桌子在街上奔跑,头也不回。”这些诗句充满了粗粝、突兀与抽象的表征。

《词与物》,作者:莫非,版本:华夏出版社,1997年10月

1991年,他完成了一本诗集《词与物》,大都是一些坚硬的探讨诗歌本身的“元诗”。它们和莫非后来的诗很不一样,充满苦痛。那是他拼命钻研哲学的时候,刚刚从贫乏的流放之地归来,对书籍充满了饥渴。他没有机会进入学校,将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在了图书馆,如痴如醉地读着那些曾经错过的书籍。苏格拉底、柏拉图、尼采、海德格尔、维特根斯坦、福柯激荡着他的心,他们被莫非写成了诗,汇成一本《精神史》(1996)。困惑像石头一样刻进他沉甸甸的诗歌意象和情绪里,也记录了他最为苦闷的一段时期。只是莫非现在觉得,它们“非常冷漠,几乎没有情感活动”。

情感的涌入发生在莫非接触摄影之后。

“我写诗写了那么久,写到了瓶颈阶段,然后就想换种方式来写诗。也想过转向绘画,但我觉得这件事我做不来,还是选择了摄影。”

紫竹院(2011)

莫非曾经工作的单位,就在紫竹院公园的边上,这给他提供了一些便利。每天工作之余,他背着相机在园子里转悠,四处找寻那些不起眼的植物。他觉得,“如果连身边的事物都搞不清楚是什么或者忽略不计,那所谓的远方、西藏、非洲,也没有什么意义。”后来他跑出园子,经常去三环路转悠,为此丢过三辆自行车。再后来,他从北京马路牙子上的野草拍到南美安第斯山区的野花,见过了更广阔的世界,却还是倾心于身边的野花野草。他走路时习惯看脚下,一旦发现目标,便会弯腰屈膝,甚至匍匐在地。

中原中也,1907年出生于山口县,是备受年轻人喜欢的、昭和诗坛最耀眼的日本明星诗人。代表作品有《末黑野》;《山羊之歌》;《往日的歌》。1937年,中也因结核性脑膜炎去世,享年30岁。读懂他的诗首先要注重翻译的精准性。

《藤上枯叶》(2015)

某个冬天,莫非在紫竹院发现一片天目琼花的枯叶。这枚几乎落败的枯叶在寒风中瑟缩、震颤、破碎、消逝,他受到了震动,决定用相机记录它。用了两个上午,他拍摄了这片枯叶坠落前的81个瞬间,之后又为它们写了81首诗。

在莫非眼里,转向摄影并非跨界,如果相机也可以理解成一支笔的话,他依然是在写诗。“我觉得自己首先是一个诗人。当我想摆脱写作的困境,便用相机去写。我发现,当我用相机的时候,写的诗反而更多了,而且更丰富了。”

莫非的诗歌写得越来越具象,也越来越温和可亲。年轻时的漫布在诗里的那种痛苦的感觉在逐渐稀释。

“我害怕人的成熟”

莫非现在的家在胡同边上的一排楼房里,窗外,胡同的骨架尽收眼底,窗内,苦瓜的藤蔓织成帘幕。和他聊天的过程中,屋外的吆喝声连绵不绝,充满了老北京胡同的气息。随着天色渐晚,夕阳的颜色洒进来,归来的声音、炒菜的声音、学童练琴的声音也渐次充满了屋子。他引我去看一株苦瓜。

护短,懂礼、认真、负责的人,是个身材矮小的美青年。与太宰治相处时意外的急躁,与太宰治其人关系微妙,表面互相讨厌,但身为搭档与其相当有默契。曾与太宰治合称“双黑”。

苦瓜属于葫芦科,菜园里自然授粉即可,如果室内栽培必须人工授粉。讲完这些,莫非便在藤上为我找寻可以授粉的雌花,但遍寻不得。正当我们准备放弃时,他突然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朵。“呀呀呀,太有意思了。”莫非忽然很开心,告诉我其实苦瓜的种子是甜的,南瓜也是。

“呆瓜看上去倒也沉稳,好像独轮车废掉的轮子。这小窗台是个小舞台,柿子归柿子如意归如意。” (2013)

这些瓜类植物是莫非沉思时的赋形之物。他曾写过一组《呆瓜传》,甚是有趣:

呆瓜说了,死胡同和万里河山是一个东西。

呆瓜说了,如果木头不够长就用火焰接上。

呆瓜说了,不是情况太复杂也不是情况太坏,是情况没了。

《山羊之歌》是中原中也的第一部诗集。中原中也的诗以其敏锐的感受性捕捉自然之声色,并于修辞上呈现自己独特的感官世界。他思考生与死,文字游弋其间,甘美而哀切的诗句流溢着无常的余韵,质朴而深邃的语言表达着生命的。

呆瓜坐在园子里一冬天不眨眼不吭声。

呆瓜说了,在时间不管用的地方,谁拿就是谁的。快去吧。

呆瓜说了,星星多么孤单啊,没人浇水没人守着摘都摘不走。

呆瓜一思考,花儿全谢了。

这些有趣的句子,莫非当时写得很过瘾,一口气写了一千多段。在莫非的笔下,“呆瓜”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但在无知的天真里是深深的智慧。

莫非给我讲了一个关于果冻的“笑话”:有个故事说,家长问孩子,一个果冻加一个果冻是几个果冻?孩子回答是八个。家长觉得孩子很笨,对孩子大发雷霆。

但莫非却觉得,这个孩子挺聪明,因为他没有得出通常的结论。“对孩子来说,事物是没有分别的。诗人、艺术家也是如此,都很孩子气。伟大的艺术家应该回到童年,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作为艺术家就是非常可疑的。所以马克思说,古希腊文学是不可超越的,因为它是人类童年时代的作品。人类已经很成熟了,但有时候,成熟和蠢可以划等号。我害怕人的成熟。”莫非很沉重地说。

谈到困顿处,莫非带我看了他的书房。书房的空间像个幽深的洞穴,但是里面堆满了书,满壁满地、角角落落都是,它们溢出书房,占据了整个家。莫非说,他把一辈子挣的钱都用来买了书。他有一套珍藏版的《中国本草图录》(商务印书馆出版),1992年在北京旧书店遇到8册,尽管不是全套的,也很贵。但那时他整个的家当只有两千块。他还是咬牙花了全部两千块买了下来。前些年在台北,又遇到两册,中原中也山羊之歌在线阅读,最后通过一位诗人朋友在香港辗转购得余下的几册,才终于凑齐了如今全套的12本。

恍惚的人,恍惚的悬铃木。(2013)

莫非一生没有多少时间呆在学校念书。在太行山的时候,他只念到初中,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读高中,读大学更是没有可能。后来回京后,他报名参加自学考试,才获得一张北师大的文凭。对莫非而言,这些书便是他的学校。一天中的大部分时光,他都待在这个小书房里进行他的工作,写诗、思考、与自己对话。

莫非决定写诗之时,中国诗歌界的风气并不好,朦胧诗整日被批判,物质突如其来地膨胀起来,很多人都被卷走,诗人们放弃了写诗。“这是很无奈的一件事情,因为你要生存,”莫非说。“但不管是计划经济还是市场经济时代,都没有影响到我。”他一直写到现在,就像他的诗中那个“住在呆瓜里的人”,用词语的瓜藤编织着万物。

曾有位陷入写诗困惑的读者问他,诗是什么?莫非说,诗就是疑惑本身,“诗人不知道怎么写,正是继续写诗的理由。”莫非现在的疑惑是什么呢?我终究是没有问出这句话。天色已经太晚了。

对话莫非

“知识分子的傲慢,是很蠢的”

新京报:再谈谈摄影这件事吧?

你好,中原中也发动污浊时说的「汝 阴郁なる汚浊の许容よ 改めて、われを目覚ますことなかれ」「汝、容许阴郁之污浊 勿复吾之觉醒」是出自中原中也的作品《山羊之歌》(《羊の歌》)。异能力名来源:中原中也的。

莫非:在我看来,大自然是一本真正值得阅读的、完美的书。拍摄植物是很过瘾的,我拍摄的时候其实有些贪婪,总觉得没有真正抓住它们的灵魂。植物不是人,你可以摆弄人,和人进行沟通,但你无法告诉一片枯叶你的想法。风与光怎么构图,你就怎么构图。我不会去摆弄它们,如果真的有摆弄,是上帝在摆弄,风和光在摆弄。

念念不忘,才有回响,拍照也是这样。对我来说尤其如此。因为反复念叨某件事,所以你的直觉是开放的,你就会真的遇到你想拍的东西,而如果不念叨,直觉没有打开,你出门后的搜索状态就是迟钝的。一个人遇到一件事物不是完全偶然的,这里面有因果,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有一年春天,我在北京的山区拍摄野生植物,遇到一位六十多岁的牧羊人和他的三十几只山羊。我向他请教一种百合科植物玉竹的当地俗称,他用手一指:“铃铛菜啊,这草药山里有的是。”玉竹在当地叫“铃铛菜”,花如铃铛,“菜”可食用,且营养价值极高。这也算是“读书”读到了注解吧。其实牧羊人所知道的知识远远超出社会既有的想象,我从小和农民在一起,体会很深,但社会评价体系不同。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对知识分子的傲慢持讽刺态度,我觉得知识的傲慢,是很蠢的。

《风吹草木动》,作者:莫非,版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年9月

新京报:这让我想起,1999年末中国诗坛爆发了一场“知识分子写作”与“民间写作”之争,对此,你和树才、车前子提出了“第三条道路”,引起不少争论。但此后你似乎再也没有写过关于“第三条道路”的文字。

莫非:那是我40岁之前干的事。那时我还有些兴趣去争论这些,现在没有了。我主要是觉得“知识分子写作”这个事很荒唐。我觉得世界上只有一种写作,那就是最好的写作。牧羊人写了一首很好的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写作呢?难道是牧羊派吗?所谓第三条道路,我认为是每个人的道路,而每个人的道路,也必须是最好的道路。哪怕他是牧羊人,哪怕他是杀猪的。有些知识分子认为自己离真理更近,对此我很瞧不起。整出一个知识分子写作,不仅傲慢,而且愚蠢。我可能比较极端,有时候我是没办法才用“蠢”这个词的。

后来由诗人潘洗尘牵头,又搞了一个诗人公约,其中一条是“一个诗人必须认识24种以上的植物”。提出这条也是因为有些所谓的诗人写到植物的时候完全是五谷不分。我觉得,除却一些特殊的涵义,像“珠穆朗玛峰下有一棵树”这样的诗句是不合格的。不应该只写一棵树,它们应该有名字。诗人对植物了解得少情有可原,但不能总是语焉不详,因为诗人是在从事一门极致的语言,这样说不过去。西方和中国古代的一些诗歌里提到的植物都很清晰,如果《诗经》写得不清不楚,就没有多识草木虫鱼鸟兽之名这些事情了,《诗经》也就不会成为经典。

人们对植物的理解是慢慢变多的,对自然的理解进入文学作品里也有一个过程。我们对植物的认识和西方不太一样。在中国,清代有《植物名实图考》,更早有《尔雅》,里面介绍了三百多种植物。还有一本魏晋的《南方草木状》,是世界上第一部植物志,介绍了七八十种植物。明代有《本草纲目》,2000多种本草中只有1200多种是植物,石头、动物、人,都在本草的概念里,这种分类很有意思。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我的努力更接近“自然文学”,自然之诗。在中国有山水画、山水诗,但几乎没有瓦尔登湖那样的现代意义上的自然文学。

《南方草木状》,晋代嵇含著,公元304年问世,记载了广东、广西、越南等地的植物。是中国现存最早的植物志。

新京报:再继续谈谈写诗这件事?

莫非:这辈子我只做了一件事:写诗。我没有读过很多全集,读完的只有鲁迅全集和卡夫卡全集。鲁迅说: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首先要活着。一些人与另外一些人的区别是,有些人吃饭是为了活着,有些人活着是为了吃饭。我其实对美食家抱有怀疑态度,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在反省,如果我吃饱喝足后只是坐在那里发呆,我是接受不了的。别人吃完好吃的之后兴高采烈是别人,换做是我,我就觉得不太对。我每天就吃两顿简单的饭。从六零年出生到现在,我能够活着没饿死就很好了。有时候想想,自己一生好像没干正事,没做一件挣钱的事,所以我也觉得自己挺有运气的。

新京报:刚刚你说,读过的另一部全集是《卡夫卡全集》?

莫非:对。卡夫卡是值得读全集的。包括卡夫卡写给家人的纸片我都觉得很厉害。哪怕是那些很稚嫩的东西,在全集中审视也是很重要的。你会意识到,卡夫卡不成为卡夫卡是没有道理的。卡夫卡使我意识到,一个诗人将最后一行诗写完的时候,他的句子就安放妥帖了。就像箱子盖上时的那种咔哒声,严丝合缝。他就可以离开了。如果最后一行诗没有写好,那么他之前的写作、之前的所有荣誉与赞美都是可疑的。

注:关于最后一行诗,莫非在在一篇名为《横在半路上的木头桌子》的文章里具体提过:“诗人都是从第二行开始的,在倒数第二行结束。因为你永远不可能把句号画得圆满。最后一行诗,很可能出现在你的写作生涯的某一刻。但你自己并不知道。要是你知道了,那一刻起你就会干别的去了。当然,更有可能的是,最后一行诗捏在死亡手里。那样的话,诗人在活着的时候只能揣度,看是看不见的。”

栝楼,果实(2018)。

新京报:你喜欢哪些诗人?

莫非:早期喜欢的都是俄罗斯诗人。欧洲的比如艾略特、奥登、休斯,美国的比如史蒂文斯、默温,更早的还有狄金森。美国60年代的一批都挺喜欢。还有庞德。我特别喜欢读诗那会儿,庞德的诗歌还没有译介很多,我喜欢庞德这个人,他很有意思,当然也有争议。庞德和弗罗斯特曾经是朋友,后来他们的关系破裂了,尽管如此,当庞德陷入牢狱时,弗罗斯特也参与了营救。弗罗斯特是真正的“自然诗人”。年轻时我也很喜欢史蒂文斯。史蒂文斯更高级一些,他是一个哲学诗人,是诗人中的诗人,我觉得他在美国的位置大体相当于阿根廷的博尔赫斯。博尔赫斯完全就是个古希腊作家,一辈子都在读书,即使胡说八道也很有趣,比如他虚构了一种混乱的中国分类学。

新京报:那你怎样看待博尔赫斯的“中国分类学”?

新京报:想起你的长诗《苏拨》。这首长诗你从2005年开始写,断断续续、零零碎碎写了两年,大概300多篇的样子。你在其中创造了一个独特的混沌未名的寓言世界。这些诗并没有引起特别广泛的关注,可否谈谈《苏拨》的写作缘起?“苏拨”是什么,这个名字又是怎么来的?感觉在你的诗中,苏拨有时像个烂漫快活的孩子,有时像株沉郁无言的植物。

莫非:你提到这个很有意思。这种情况很少。即便我提到了“我”,它也不是第一人称意义上的“我”。“苏拨”完全是自我对话的产物。从某种意义上讲,还是和我自己说话。有意思的地方在于,通过它避免了“我我我”,避免了凌驾万物之上的感觉。虽然莎士比亚说“人是万物的灵长”,但这是有它的背景的,在中世纪的黑暗中,人需要解放。现在来看,这种分类就像种姓制度一样,都是人为的界定。如果要让苦瓜来分类,这个世界完全是另外一种景象。植物或者动物,说它们“聪明”,本身就是人类中心论。我很警惕这样的说法。在我的概念里,没有益虫和害虫、好看的鸟和不好看的鸟,大自然中最丑的就是人。人已经不再自然,完全社会化了。只有植物是那么自然那么纯粹。

我和人打交道的时间很少,年轻时多一些,现在越来越少。我觉得在野地里和植物的交往比和人的交往更有意味,更鲜活。我也不养宠物。因为我觉得在某种意义上讲,动物和人很接近,所以我才会说,给我们带来愉悦的大多是植物,带来麻烦的都是动物。当我说动物的时候,我指的并不是阿猫阿狗,而是人的动物性。当我们说阿猫阿狗给我们带来安慰时,这是很苦催(苦楚)的事情,因为没有“人”能给我们带来安慰,只能去动物身上去寻求那种美好。当我和植物在一起的时候,我和它们的关系就是我和苏拨的关系,它们将我的直觉无限放大,我变得不是更孤独,而是更广阔。自然给我带来了更广阔更纯粹的关系。和动物相比,植物更有愈疗的作用,它是寂静的。人会跟阿猫阿狗大喊大叫,但不会跟苦瓜大喊大叫。人只有和人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孤独。

“寂静有我们看不见的火焰,尤其在萝藦的果壳里。” (2013)

新京报:想起你说,梦想着有一天可以在杂草丛中把“紫地花丁”这个词从根本上“挖”出来,让自然更自然一些。这里的“让自然更自然一些”是不是在刚刚这个意义上来说的?

莫非:对。我主要是对人类中心论抱有警惕。这个是很可怕的。我反对“万物皆备于我”这种表述,如果说有某种“目的”的话,这个“目的”肯定不是给人的。万物来到世上,首先的目的是自己的生存。这就是自然,特别简单。越是简单,越是接近真理。

当我拍摄一株植物的时候,我觉得构图越简单越好,从某种意义上说也越丰富。我有时觉得背景比主体更重要,因为它提供了一种舒服的感觉,而非一种意义。包括写诗。我很少使用形容词,基本都是名词和动词,尽可能用最少的表达最丰富的。所以我有时说话很极端。我觉得一句话说不清楚的事情,一本书也说不清楚。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对“著作等身”这个说法持怀疑态度。赫拉克利特死后流传下来的作品,只有140多句残篇,两页A4纸就可以记载,但其丰富性已经达到极致。艺术上的例子更是比比皆是。计算机就是靠着0和1,穿越了整个宇宙。

我有两个精神导师,哲学上是维特根斯坦。他是个孩子气的哲学家。他生前的重要著作《逻辑哲学论》薄薄一册,却影响了几乎整个20世纪。写完这本书之后,他觉得哲学研究可以告一段落了,就散尽家财将自己变成一个彻底的穷人。他想出家,但人家不要,他就去当老师,认真编了一本德语小学生辞典。作为一个人,他想的很清楚,身体力行,抛弃自己的外在。我觉得这就是“极简主义”的生活。从某种意义上讲,维特根斯坦给我带来了无穷的诗意。

新京报:另一个精神导师是谁?

莫非:杜尚。他是另外一个极致。因为有了杜尚,当代艺术家们不管做什么都有了出处。他用一个小便盆测试了他的“朋友们”,知道了所谓的先锋并不是真正的先锋。

吴菲的本书完整呈现中原中也生前唯一出版的诗集《山羊之歌》及其遗作《往日之歌》,阅读这些诗作,我们仿佛站在繁华与荒凉的交界,和这位英年早逝的诗人一起,无比真切地感受人生的甘美与孤独。

我对先锋的定义很简单,不墨守成规。摄影的时候,我会和自己有个辩解,到底是语言的表达更极致,还是图像的表达更极致?我拍摄这些并不是为了出售,只是觉得有意思,没有人接受和承认并没有关系。得一知己足矣,万一有三五个呢?这是一件很宿命的事。像杜甫,在唐代,没有几个人搭理他,没有几个读者,在唐诗的选本里几乎没有杜甫,虽然他结交了许多朋友。杜甫真正得到赞美,与李白并举是很晚的事情。我们如今看得很清楚,但我不相信与杜甫同时代的人没有人看清杜甫的价值,我相信李白比我们更理解杜甫。他们活在那个时代。我不相信现在的人比过去的人更加聪明,虽然现在我们有了智能手机,但我们并不比诗经的时代、比赫拉克利特的时代更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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