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被整饬和主题性极强的游记培养出了坏品位,所以我读村上春树的《边境·近境》时,刚开始思路有点跟不上。这本游记的编排很随机,老舍简介及作品简介,大致是按照村上生活的时间脉络来进行的,所以篇章的气质并不那么统一,内容所涉及的地点也非常宽泛:
从日本的郊游到横穿墨西哥,从中蒙边界惨烈的战场遗址到美国公路旅行……这些文字先是散逸于村上的笔记本中(他的确是个用心而且对素材积累很用心的人),或一些专栏篇章中,最后,集辑为一本书——难免个人化了些,散漫了些,好像我们对村上的期待更为主题鲜明,贯彻始终。
反过来想,也是本书的可贵。因为整本书有种质朴的、自然的情绪流动,包含着哲学和文学的探讨、历史的诘问与或无聊或滑稽的旅行记忆……更生动,更客观反映了作家的生活动态——
位于中蒙边境的诺门罕战争遗址
关于内容,让人印象最深刻的当然是在中国内蒙/蒙古国旅行的篇章。
村上来中国的目的性很强,就是为了探查位于中蒙边境的,当年苏联和日本局部交战的诺门罕战场遗址。大多数中国人对此一无所知,毕竟在日本侵略中国这件事上,影响力更大的地点和事件比比皆是,睁开眼睛去穿越历史,几乎都是黑暗痛苦的成色。作为一名颇具批判意识的日本作家,村上对日本战败后所呈现的“封闭性”感到窒息,也意图用自己的笔去刺破这种封闭性,而他的入口,就在诺门罕。
这次历史反思之旅和采风之旅(《奇鸟行状录》第三部),带给村上的个人体验和心灵震撼超出想像。我们中国人常常受不了日本当政者对待历史的角度,那种暧昧含混、断然否认和反复狡辩屡屡让人失去耐性,或出离愤怒。作为侵略国的国民,村上在此问题上态度是明朗的:当年的侵略行为可耻、无可救药,他对此深恶痛绝。
按理说,50年的变迁足以抚平大地上的战争伤疤了,大自然也足够修复被伤害的地貌了,然而由于中蒙边境的特殊性,也因为地远人荒,诺门罕完完全全地保留了当年战争的遗态,是一种“听之任之”的状态,是白骨长草、钢铁生锈、坦克和军械凌乱铺陈……村上和同伴松村映三费劲地从中国和蒙古国的两边国境线进行了两次观察,两次目光让诺门罕战场显得更森然和全面。这个战争废墟完整地被保存,或说被遗忘,让人更理解战争的残酷——你死我活的无意义牺牲,时间的虚无性一览无余。
这次,我们来看村上的《边境,近境》这本游记里,村上春树总共写了七个地方,美国的东汉普顿,日本的乌鸦岛,在日本,寻访乌冬面之旅,中国的蒙古,自驾横穿美国大陆的旅行,在神户的徒步,每一篇,都有独特的村上风格,原来。
由于对中国是过境之旅,村上并没有大费篇章描写自己在中国的经历,但是寥寥几笔,精确地呈现出20年前中国的特别风貌——那的确是中国作为旅游目的地非常不“可爱”的时代,虽然现在并没有变得更可爱,但经济的巨大进步,毕竟让旅游设施和旅游服务意识好太多——他诚实地记录了对中国的观感:混乱到极致的火车车厢、汹涌澎湃的人潮(这里引发的关于日本兵屠杀中国人的描述让人很不舒服)、不着调的交通路况、废墟般的动物园、不明就里的中国新建筑……让我们回忆起过去的旧时光,的确那是我们习惯的样子,但对初来乍到的外国人而言却直接表现为紧张、隔阂和混乱的气质吧。
1994年,村上春树在诺门罕
读过和中国相关的章节,走过那些挑动我们复杂情绪的地点,这本书里其他地方还是很有意思的。
最有趣的是,是让人想像村上一样来一次“有深度“的乌冬面之旅。话说,旅途中遇到像“中村乌冬”那种店家,谁不想放飞一下自我:自己煮面,丰衣足食,的确是旅途中可以实践的硬道理。
而我们不得不承认,好的笔法,会让原本寻常的细节凸显出别具一格的趣味来,哪怕是烦躁,那也是去一个遥远的地方烦躁,带着点冒险经历的色彩;哪怕是日常,那也是跨越我们平淡无奇的日常,因路途、心境、环境和陌生感激发出的,不寻常的日常。
年轻的村上春树在路上
精彩书摘:
“但随着四周天色变暗,虫子如同启示录一般多了起来,形形色色。先是海蛆。这些家伙白天就满礁石都是,但没爬来这里,不料天黑后大概来了勇气,来了相当不少。”
16、《边境,近境》17、《夜半蜘蛛猴》18、《如果我们的语言是威士忌》(2)村上春树,日本现代著名小说家,生于京都伏见区。毕业于早稻田大学第一文学部演剧科,亦擅长美国文学的翻译。村上春树29岁开始写作,第一部作品《。
——《无人岛·乌鸦岛的秘密》
“哦,就是这样的!其中确有自由的感觉。那是挣脱‘自己’这一立场的自由,挣脱一种职责的自由,挣脱经年累月形成的自我自身的自由。这种自由感包含在我肩头背囊的重量之中。放眼四周,认识我的熟人一个都没有,我认识的人也一个没有。我所携带的全部装在背囊里,能成为自己所有物的仅此一件。”
“因为墨西哥司机和乘务员无比热爱墨西哥民谣。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要让音响好好存活。想必他们为此使用了想得到的所有手段,付出了所有的牺牲。“
村上称这是“一种契机刺激了心中的某种不寻常东西”让他投入写作。 译者目前,在中国大陆,中国海洋大学教授林少华被公认为汉译村上春树作品最精湛、最传神的翻译家。而在中国的台湾,据说赖明珠对村上春树作品的翻译也很有影响力,不过相。
——《从巴尔亚塔到瓦哈卡》
“住在这里的人们看上去还是没有失去其曾经作为精神磁场予以信赖的、深深植根于此的充沛想象力。恐怕正因为它是眼睛看不见的无形之物,所以才超越所有压迫而生生不息。那种强烈的共同体意识使他们拒绝同外部打成一片,使他们历经了五百年的西班牙征服,却明确保持着作为部族的同一性(identity)。我觉得那就是他们的‘另一种历史’。在这块土地上,时间似乎超越了我们的想象,彷徨着缓缓流淌。”
——《做同样的梦的人们》
“我以为他大概是中村父子中的一位,就打了声招呼,不料他说:‘哪里哪里,我是客人。’这家面馆的规矩,客人只管拿起那里摆着的乌冬面团煮熟,淋上汤料或酱油什么的吃,随便放下钱走人就是。我思忖这地方甚是了得,但入乡随俗,我等也自管煮好乌冬淋上汤料,端起大碗走到门外(店堂太小),坐在石头上‘吐噜噜吐噜噜‘吃了起来。”
——《超“有深度“赞歧乌冬面之旅》
“而实际来现场一看,面对那一行为(日军从海拉尔徒步至中蒙边境地带)意味的现实性艰难困苦,我不由瞠目结舌,同时也深切感到当时日本那个国家是何等贫穷。为了使日本这个贫穷国家生存下去而在‘维持生命线’这一‘大义’之下侵略中国这个更穷的国家,真是无可救药。“
——《从海拉尔到诺门罕》
——《从乌兰巴托到哈拉哈河》
“道路笔直笔直,直得像托尔斯泰小说中正直的农夫灵魂,让人无法忍受。只要视力足够,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问题是看得再远也没有赏心悦目的景物,因为同样是农场、牧场和时而闪现的招牌。”
——《作为一种病的旅行,牛的价格,无聊的汽车旅馆》
“我走进镇上的酒吧,喝着百威生啤,吃着香菇汉堡包。女服务员虽不特别冷酷,但感觉上仿佛在说吃完赶快走吧。看情形不像是外国人受欢迎的地方。”
作者: [日] 村上春树出版社: 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年: 2011-8-1页数: 214 内容简介 《边境·近境》是村上春树的游记,时间为1990-1995年,游历地区有墨西哥、美国、中国以及日本,其中1991年的中国东北之行是他唯一一次的。
——《镇名韦尔卡姆,西部唐人街,犹太人》
“三十多年前的事——是的,有一点我可以明确断言:越是上年纪,人越是迅速地变得孤独,人皆如此。不过也可能不对。这是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我们的人生只不过是旨在适应孤独的一个连续的过程罢了。”
——《走去神户》
“‘去了哪里,发生了如此这般的事,做了如此这般的事’——仅仅连篇累牍地罗列这类奇闻逸事,人们很难读下去。‘哪怕远离日常,也是同日常比邻而居的’——我想必须综合阐明(顺序颠倒也没关系)这一点才行。真正的新鲜的感动正是从这里产生的。”
村上春树:泥土中她的小狗 2005-10-08 村上春树:双胞胎与沉没的大陆 2005-10-08 村上春树:下午最后一片草坪 2005-10-08 村上春树:穷婶母的故事 2005-10-08 村上春树:袋鼠通信 2005-10-08 村上春树:蜂蜜饼 2005-10-08 村上春树。
——《边境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