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刘宇昆《终结历史的男人》作品简介与读书感悟

在中国,科幻曾经是当之无愧的大众读物,与上世纪富有时代特色的科普如影随形。70年代末,叶永烈的《小灵通漫游未来》有过惊人的畅销,两周内售罄160万册,加印卖到300万册。不过放眼望去,今天的科幻无疑是

在中国,科幻曾经是当之无愧的大众读物,与上世纪富有时代特色的科普如影随形。70年代末,叶永烈的《小灵通漫游未来》有过惊人的畅销,两周内售罄160万册,加印卖到300万册。不过放眼望去,今天的科幻无疑是小众的类型文学了。只有《三体》的走红是个例外。

《小灵通漫游未来》(作者: 叶永烈;绘者:杜建国;版本: 少年儿童出版社 1978年)书封。

《三体》爆红之后的几年里,大众读者逐渐建立起“中国科幻”约等于“三体”、并在世界上卓有声誉的粗浅印象。今天,“三体党”散布在知乎等各大论坛,文化评论界就《三体》所作的大小文章数不胜数。

复旦大学教授严锋在序言中有句话后来流传很广,说《三体》“凭一己之力将中国科幻提升到了世界高度”。对此,大刘本人倒是谦虚:“就是一本小说而已,能有什么。”然而,这不会改变《三体》作为目前中国唯一最大科幻IP的地位。说《三体》的爆红没带动刘慈欣其他作品的火爆,当然有谦虚的成分。但其他作家的小说销量显然没能在这场科幻热里分一杯羹。《三体》与科幻之间的矛盾就在这里。

似乎,有关科幻的每样活动听起来都“不差钱”?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近几年,想象未来与星空这件事在公众眼里也变得性感起来。这一切,要从刘慈欣2015年获世界级科幻大奖雨果奖“最佳长篇故事奖”算起。

[美]刘宇昆《终结历史的男人》作品简介与读书感悟

最显著的,是形形色色的科幻大会和科幻奖项不断浮现,中国科幻大会、亚太科幻大会、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冷湖奖等等。尽管“小圈子”的色彩依旧鲜明,但整体而言,长年边缘的科幻小说逐渐跳出“科幻迷”内部,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公众瞩目。

在深圳,刚刚落幕的中国科幻大会也算是大事件。2016年始创的科幻大会已是第三届,由中国科协主办,腾讯加持,从11月23日至25日,为期三天。1000余人参与了颇为盛大的开幕式,从中外科幻作家、学者、科学家、科幻产业界人士到科幻迷和高校科幻社团一应俱全。吴岩表示,这种由国家主导的科幻大会,全世界仅此一家。

在这场号称中国最高级别的科幻大会上,仅24日晚,就有水滴奖、晨星奖、银河奖三大科幻奖齐出,一口气颁出了几十个奖项,从科幻小说、剧本、影片、绘画到最佳游戏、社团不一而足。更有银河科幻联盟、高校科幻联盟、“未来者说—凡尔纳培养计划”等团体新鲜成立,科幻迷多年的热忱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喷涌的形式。品类繁多的奖项,对于年轻原创者的鼓励是实实在在的。刘洋、王诺诺等备受前辈肯定的科幻新人,都在活动之中脱颖而出。

不过,过剩背后难免有吊诡。以中国知名科幻作家王晋康命名的“王晋康奖”是为鼓励长篇原创科幻而设立,这两年一直没找到合格的获奖作品,得主一直空缺。今天科幻小说的创作量比以往要大,即便如此,再多能有多少呢?

今天,科幻大会的模式似乎正变得稳固:刘慈欣始终是“宇宙中心”,铁打的核心参与者仍是那些,只不过媒体关注度高了许多,政府的支持力度也强了得多。

刘宇昆终结历史之人,科幻大会刚一结束,就有《人民日报》、新华网等媒体发文:“中国科幻前景乐观”“科幻正成为观察中国发展的一扇‘窗口’”。

科幻大会刚一结束,就有《人民日报》、新华网等媒体发文:“中国科幻前景乐观”“科幻正成为观察中国发展的一扇‘窗口’”。

内容简介:本书完整收录了刘宇昆整个短篇创作生涯中的众多佳作,包括2002年最早创作的《纱蝉》、2014年的最新短篇《解枷神灵》;更有在未来作家竞赛比赛时的即兴作品《涅槃》,获得“雨果奖”“星云奖”提名的《纪录片:终结。

这也是不争的事实。“科幻”的“中国”属性越发凸显了。

有了《三体》这张国际名片,中国科幻“走出去”趋势大好。多亏了雨果奖星云奖得主的美籍华人科幻作家刘宇昆,将《三体》《折叠北京》等译成英文推向世界,才有这一轮国际亮相。接下来,以陈楸帆为代表的一批本土科幻作家与国外出版界往来频繁,文化沟通的时间差被尽可能缩减了;而八光分引进美国科幻杂志《银河边缘》的做法,则将东西方科幻人共同编辑和书写的步调,调至“地球村”式的同步。

《未来考古学》,作者: (美) 弗里德里克·詹姆逊,译者: 吴静,版本:译林出版社,2014年5月,作者在本书第二部分通过研究作品中的外星生命和外星世界,探讨了乌托邦与科幻小说的关系。

最早从《科幻世界》发端的科幻迷与作者群,如今花开数朵,各表一枝。近年活跃的新兴科幻文化传播机构,诸如八分光、天津微像、未来事务管理局等等,从设立自己的出版策划、写作奖项,到孵化新一代科幻作家,业务繁多。

[美]刘宇昆《终结历史的男人》作品简介与读书感悟

中国“与世界接轨”过程中所塑造的一代新人的情感结构,也塑造着今天“中国科幻”的整体面目。时代症候反映在年轻一代科幻活动家身上:有热情,会搞事儿,文宣能力强,“时代使命感”与“自我实现感”的诉求同样强烈。

也恰恰是在这几年,“科幻”从爱好者不求回报的单向投入,变成了可以赚钱的一项事业。似乎,有关科幻的每样活动听起来都“不差钱”,各路资本忙不迭地找上门来,有些项目展开顺利得叫人意外。

“王者荣耀”拿了“最佳科幻游戏奖”?从图书到电影、游戏的科幻产业演变

或许是出于对东道主的敬意,“王者荣耀”在今年的科幻大会上斩获了第二十九届银河奖“最佳科幻游戏奖”一枚。

这乍听起来有点滑稽。不过,号称“第九艺术”的游戏,今天着实已经成为科幻的重要载体。就在今年,王者荣耀还搞了一次文学大赛,请刘慈欣做导师,鼓励玩家搭建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王者荣耀世界观。

这是个值得玩味的现象,从影视到游戏产业都期待从《三体》带动的科幻燥热里分一杯羹。

《<三体>中的物理学》,作者: 李淼,版本: 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2015年4月,作者李淼,是理论物理学家,也是科普作家。他从科幻小说《三体》切入,展现了“宇宙的生死、世界的实在性和不确定性,乃至人的自由意志。”

尽管图书业衰落是不争的事实,但科幻在影视、主题公园、电子游戏之中的确大有可为。新发布的2018中国科幻产业报告宣称,2017年中国科幻产业产值已超过140亿元人民币,仅今年上半年产值已经接近100亿元。这个数值的主要增长点仍来自外国电影的票房,不过原创产业的发展势头相当迅猛。

2019年将见证中国科幻电影的大爆发,很多人预言这将是“划时代”的。事实上,“中国科幻电影元年”的概念已经炒了好几年。几年前,大量科幻IP被影视公司“抢购”出去,投入制作,过程一言难尽。尽管万众瞩目的电影《三体》难产至今,但明年大年初一已确认上映两部的“中国制造”都是卖刘慈欣的IP:《流浪地球》请来“战狼”吴京主演,《疯狂的外星人》则由票房高手宁浩执导。此外,江南小说改编的《上海堡垒》、张小北导演的《拓星者》也将于明年扎堆上映。这批于“后《三体》时代”制作的中国科幻电影,即将迎来市场的淘洗与历练。

5至10年之后,中国或许会成为好莱坞那样的科幻电影大国,刘慈欣自己也有这样的预测。尽管科幻电影市场的泡沫同样显见,但他对于繁荣前景的乐观,主要还是基于对产业和市场本身潜力的信任,而这建立在中国快速现代化进程的大前提之上。“科幻影视化当然是好事,能适当带动小说,引起人们对科幻的兴趣,内容生产才是科幻的基础”,刘慈欣说。很多投身产业的科幻迷跟他一样,期许一个健康的科幻产业链能带动创作的良性循环。

然而,没有刘慈欣名字的科幻电影会有怎样的关注度?还真不好说。

唯一能确定的是,科幻与其它产业似乎并无本质差异,这个刚起步的文化产业正处在自身发展的上升阶段,活力与乱象并存,热钱涌流,生机无限。

“科幻”与时代使命的纠葛

《三体》如今已经拿奖拿到手软了。不过,叫出人意料的是,这书在国内获得的唯一国家级奖项,竟然是第九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

《蒲公英王朝:七王之战》是刘宇昆酝酿多年的长篇处女作,刘宇昆在书中构建了一个由众多岛屿构成的神秘国度——达拉群岛。在这里,神祇与人类共存,海底修建有连通各岛屿的隧道,有用来运输作战的热气球、飞船、潜艇,战士乘着。

尽管儿童文学应该适当向孩子展示世界的真实面貌,但大刘仍然觉得《三体》第二部《黑暗森林》实属少儿不宜:“阴暗的价值观,比暴力、色情的东西更危险。”他承认,孩子能看懂《三体》,但这个作品确实不是给孩子写的。

《弗兰肯斯坦》由英国诗人雪莱的妻子玛丽-雪莱于1818年创作。图为同名改编的舞台剧《弗兰肯斯坦》(2011)剧照,该剧从“怪物”的角度讲述这个在欧洲家喻户晓的科幻故事。

《科幻世界》是1979年科幻世界杂志社出版的杂志,前身为《科学文艺》《奇谈》。曾有数据显示《科幻世界》发行量最少的一期仅七百份,而今是全世界发行量最大的科幻杂志之一。图为2017年的《科幻世界》。

只有在快速现代化的国家,科幻小说才会成规模地发展。换句话说,科幻小说本身就是现代化、工业化进程的文学反映。刘慈欣无奈地指出,落后国家的科幻不会得到承认,即便这几年马来西亚、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有优秀的原创科幻小说,也没能产生相应的影响力。中国的科幻不过才发展了几十年,目前最为成熟的科幻模式,仍是美国和苏联的模式。

重返“黄金时代”,或告别“星辰大海”?

60年代生人的刘慈欣,钟爱的是美国“黄金时代”式的写作,他受世界科幻“三巨头”之一的亚瑟·克拉克影响很深;最喜欢谈的作家是托尔斯泰,而他的小说在西方还被认为是苏联文学的当代继承者。在“文革”时期,刘慈欣最早接触到凡尔纳的科幻作品。高考前,他看了克拉克的《2001:太空漫游》,看完之后觉得高考考成什么样都不重要了。

亚瑟·克拉克同名电影《2001太空漫游》(2001: A Space Odyssey,1968)剧照。原著新近中译本见上海人民出版社·世纪文景2014年5月版,译者:郝明义。

上世纪40年代到60年代,美国科幻“黄金时代”的文学充满了乐观、进取、开拓的精神。这种对于辽阔外部世界的极度渴望和想象,与冷战语境下美苏两霸朝向太空的狂飙突进相契合。那是一种现代性的英雄气,一种大历史、大格局之下的审美趣味。

这种情感结构,也与中国改革开放的向外奔放遥相呼应,甚至还隐秘地透露于路遥80年代的现实主义小说《人生》之中。《人生》的男主角高加林,名字取自苏联宇航员尤里·加加林。加加林遨游太空的新闻,曾使这位中国的小镇青年作家兴奋至彻夜难眠。他几乎是本能地认为,自己小说的主角也应该叫“加林”。刘慈欣的科幻书写也一样,这代人是由“太空探险时代”滋养了想象力的孩子。

用吴岩的话来说,刘慈欣的小说是中国科幻小说过去100年的总结。从西方黄金时代到新浪潮、赛博朋克,他是集大成者。不过,这种文学写作某种意义上正在走向终结。

“像我这样一直描写星辰大海、描写太空的作家,不但在美国,在中国也是比较另类的,因为整个世界的科幻文学都已经转为内向、封闭化了”,刘慈欣说。

在近来出席的很多活动上,刘慈欣反复谈到时代技术发展不平衡背后的世界观转折。

今天的信息技术发展迅猛,令人惊叹,却也遮蔽了那些发展滞后的技术。相比上世纪60年代,今天的航天技术并没有本质上的突破,外太空开发早已被边缘化,它的斥资巨大和遥遥无期,都与今天重商、重回报率的主流文化价值严重相悖。而网络、IT技术飞速进展,使我们的文化日趋向内,以至于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我们只需一辈子封闭在一个房间里面,不用出门,就可以毫无困难地度过一生,体验世界上所有的风景。这种技术及其背后社会结构所塑造出来的,正是戴锦华所说的“没有参数的意义上、绝对的个人。”

“新一代通过VR体验星辰大海,没有必要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开拓。这是人类文化深刻的变化。这种变化反映在新一代的科幻小说中。”至于这种现象是好是坏,刘慈欣自己也无法评价。

早期关于VR的电影《虚拟实境死亡游戏》(Arcade ,1993)剧照。

意识形态的时代转向正在上演,科幻写作的新趋势早已展开,这令《三体》逆向而红的接受史看起来像个悖论。美国前总统奥巴马也被《三体》的世界观迷住了,觉得美国总统处理的国会琐事,与浩瀚的宇宙相比实在过于渺小。《三体》在国内外市场上受欢迎,当然与小说的“文革”背景和有意识的大众化写作有关,然而它的吸引力又绝对不止如此。宏大的物理尺度,人作为整体的存在,以及基于二者的辽阔想象力,这些元素对于生活日趋支离破碎的当代人而言,仍然是难以表说又无法抗拒的魅力。

我们可以毫不留恋地告别世界外部的广阔了吗?好像还不行。

不过,今天的人工智能也能写科幻了

这是科幻小说研究者吴岩的判断:门槛更低的奇幻小说分流了一部分读者,然而科幻衰微的最大原因还在于,今天的世界再不是“黄金时代”文学模式所能展示的了。今天科幻写作的语境大不同了,新的科技关系需要新的书写模式来表征。至于未来的写作,能不能叫“科幻”还很难说。

刘慈欣本人也觉得当代世界科幻正在走向没落。这也构成了他的写作困惑:

“从当初接触科幻的那种很清晰的想象、很多的激情,到现在变成一种对科幻未来很迷茫的状态。”

内容简介:本书完整收录了刘宇昆整个短篇创作生涯中的众多佳作,包括2002年最早创作的《纱蝉》、2014年的最新短篇《解枷神灵》;更有在未来作家竞赛比赛时的即兴作品《涅槃》,获得“雨果奖”“星云奖”提名的《纪录片:终结。

在他眼里,最好的科幻小说始终是科学的。刘慈欣的最爱,一本是《物理学讲义》,一本是《费曼现代宇宙学》,他觉得“真正科学的想象力比科幻要疯狂得多,是传统的想象力、神话中的想象力所不能及的。”科学前沿

在空间、时间、能量尺度上打开了新的世界,本身就是发展到极致的科幻小说。

吊诡的是,刘慈欣对于科学本身的热情,与今天技术发展走向,二者是内在冲突的。技术恰恰在消解人类作为一个整体的形象,他抗拒这种变化,也对人工智能与人类的“最后决战”充满了疑惑。“如果人工智能对人的征服有一个最终点,我们最后能守住的一块阵地可能也就是想象力了。”他把想象力看成是一种“真应该只属于上帝和神的能力,但是被人得到了”,“这可能是我们人类与人工智能相比最后的唯一优势了。”

不过,今天的人工智能也能写科幻了。

刘慈欣说“写小说时99%的时间都是瓶颈状态”,但人工智能写科幻时恐怕没有这种痛苦。小说家陈楸帆的新书《人生算法》,邀请创新工场 AI 研究院副院长王咏刚创造了一套算法,让机器模仿他的写作风格来写作。在科幻大会上,科幻小说家与科学家们的对谈中,有人担心说,写科幻的AI做出来之后是否会让科幻作家失业?可实际上,真正靠写科幻养活自己的作家又有几个呢?

“未来的科幻是否还有边界?”刘慈欣觉得很模糊了,可就像有人说的那样:“有黄昏、清晨,但是你不能否定黑夜的存在。”

即便怀恋整体的、大写的人,也得承认技术将极大地改变人性,乃至人的生物属性。他坚信这一点,“真正的AI浪潮到来时,大众是无力应付,也无法抗拒的。不过社会会适应时代,产生相应的社会体制和分配制度变革。”

“也不是所有作家都对未来感到悲观。”最后,刘慈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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