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是谁提出的

一在长达一个世纪左右的时间里,主要是社会主义理想在鼓舞着人们努力进行社会改革——在其中某些阶段,甚至于在一些像美国那样从未有过任何重要的社会主义政党的国家,情况也是如此。在这一百年里,一大部分思想界的

在长达一个世纪左右的时间里,主要是社会主义理想在鼓舞着人们努力进行社会改革——在其中某些阶段,甚至于在一些像美国那样从未有过任何重要的社会主义政党的国家,情况也是如此。在这一百年里,一大部分思想界的领袖人物为社会主义所吸引,人们越来越广泛地把它看作为必然和最终的社会发展目标。这一势头在二战结束后达到顶峰,当时英国正投身于社会主义试验之中。这似乎标志着社会主义发展的高潮。未来的历史学家也许会把1848年法国大革命直至1948年左右这一时期看作为欧洲社会主义的世纪。

在这一时期,社会主义有着相当确切的含义和明确的纲领。所有社会主义运动的共同目标是实现“生产资料、分配和交换”的国有化,从而使得一切经济活动能够服从以某种社会公正为目标的国家综合计划。各种社会主义流派的主要区别在于它们想借以建立新社会的政治方法各不相同。马克思主义和费边主义的区别是,前者赞成革命,后者主张渐进。但是,它们对自己想要建立的新社会的设想其实是同出一辙的。社会主义意味着生产资料公有制和“以效益而不是以利润为目的来使用”生产资料。

社会主义是谁提出的

上一世纪所发生的一大变化是,在作为某种旨在实现社会公正的方法这一严格意义上,社会主义已经崩溃。它不仅失去了知识上的吸引力,而且明显为民众所抛弃,以至于那些社会主义政党在到处寻求可望得到追随者积极支持的新纲领。它们没有放弃其最终目标,即社会公正的理想,但已不再相信那些它们原本希望借以实现这一理想的方法,“社会主义”这个名字正是为这一方法而创造出来的。毫无疑问,在制定新的纲领时,任何一个 现存的社会主义政党都将会沿用这一名称。但是,在某种旧的意义上,社会主义已在西方世界寿终正寝。

一种如此普遍性的断言还会引起某些惊异,但是,通观源自各国社会主义力量的大量悲观失望的文献以及综合社会主义政党内部的各种讨论,我们足以证实这一断言。如果有人仅仅在个别国家里观察到这些发展状况,那么,对他来说,社会主义的衰亡似乎无非是一种暂时的挫折,一种对政治失利的反应。但是,各国形势发展的国际性特征和相似性几乎不容置疑地告诉我们: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如果说在50年前,教条式的社会主义似乎是对个人自由的最大威胁,那么在今天,再提出反对它的理由已经是多此一举。大多数曾经用来反驳严格意义上的社会主义的理由,如今在社会主义运动内部成为赞成修改纲领的理由。

也许有三个主要因素助长了这种失望情绪:首先,人们日益认识到,与私人企业制度相比,社会主义的生产组织方式不是具有更多的、而是具有更少的生产性;其次,人们还更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组织方式似乎并未带来一种人们所设想的更大的公正,而是意味着一种新的、专断的、比以往更不易摆脱的等级制度;再次,人们认识到,这一组织方式似乎意味着一种新的专制主义的出现,而不是所承诺的更大自由的实现。

首当其冲的失望者是工会,它们感受到,当它们与国家、而不是与私人企业主打交道时,它们的实力大受削弱。但是,个人不久也发现,如果到处与国家权威对抗,这并不能改善个人在竞争性社会里的处境。这一认识过程恰恰发生在工人阶级(尤其是体力劳动者)的生活水平得到普遍提高的时候,它破坏了独立的无产阶级的概念,并由此破坏了工人的阶级觉悟。这样,大部分欧洲国家所出现的形势与美国雷同,它曾一直都在阻止着有组织 的社会主义运动的产生。此外,在那些曾经遭受过极权统治的国家,较年轻一代当中还出现了一种带有强烈个人主义色彩的反应。在他们当中滋长着一种对一切集体行动的深深的不信任感和对一切权威的怀疑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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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使得社会主义知识分子感到失望的最重要因素也许是,他们日益担忧社会主义也许意味着个人自由的毁灭。当一位反对者断言社会主义和个人自由互不相容的时候,社会主义知识分子对之愤然拒绝,但到后来,他们自己内部也有人以有力的、带有文学色彩的方式道出同一断言,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近来,一位英国工党知识分子领袖十分坦率地描述了这一形势。克罗斯曼先生在他的题为《社会主义和新专制主义》小册子里说明了如何有“越来越多有忧患意识的人们开始怀疑那些一度在他们看来中央计划和扩大国家所有制所具有的明显好处”,而且,他还进一步解释道,“人们发现,工党政府的‘社会主义’意味着建立庞大的官僚组织”,即一个“庞大的集权的国家官僚体制,它对民主构成严重的潜在威胁”,这一发现造成了这样一种局面:“社会主义者当前的主要任务是,说服国民相信他们的自由权利正受到这一新的封建主义的威胁。”

但在西方,即使没有剩下多少代表人物维护集体主义的社会主义的典型方法,它的最终目标却几乎没有失去任何吸引力。尽管社会主义者在如何实现其目标方面不再拥有明确的计划,但他们仍然想操纵经济,以使收入的分配符合他们的社会公正设想。但是,社会主义时代的最重要结果是摧毁对国家权力的传统限制。只要社会主义力求完全以新的原则重构社会,它就把现行制度所遵循的原则当作纯粹应予清除的障碍来对待。但是现在, 由于它不再拥有自己的独立原则,它只能提出新的目标追求,但无法清楚地说明实现目标的手段。结果,我们是在毫无原则地着手完成由现代人类的欲求所规定的新任务,其程度是史无前例的。

那些已经如此坦率地放弃了“热式”社会主义那些较为明显的极权主义形式的社会主义领袖,由于他们现在转向一种其效果也许与前者不相上下的“冷式”社会主义化而受到批评——保守主义者有时认为这一批评有失公正,这是他们的盲目偏见。不过,除非我们成功地分清哪些新的追求目标是可以在一个自由社会里得以实现的,哪些新的追求目标则必须依靠极权的集体主义方法才能得以实现,否则是危险的。

与社会主义不同,福利国家这一概念没有精确的涵义。该词有时被用来称呼任何以各种方式对维护法律和秩序问题之外的其他问题“操心”的国家。不过,即使一些理论家要求政府活动应限制在维护法律和秩序方面,他们也不能通过自由原则来为这一立场辩护。只有强制性的政府措施才需要受到严格限制。我们已经看到(见第15章),非强制性政府措施的范围很 广,这是不可否认的,而且显然有必要通过征税为这些非强制性政府措施筹措资金。

事实上,在现代社会,没有一个政府把自己限制在偶尔有人描述的“个人主义的最小政府”的活动范围内,也没有“正统”的古典经济学家赞成以这等程度限制政府的活动。所有的现代政府为贫困、不幸和失去工作能力的人提供了救济,又为卫生事业和知识的传播问题操心。随着财富的普遍增长,我们没有理由不增加这些纯粹的服务性活动。社会中存在着一些共同的需要,只有通过集体活动才能满足它们,而且这样来满足共同需要才不会限制个人的自由。几乎毋庸讳言,随着我们变得越来越富足,社会将逐步提高一直来向那些不能自立的人所提供的最低生存保障水平,它是可以在市场之外提供的;政府还可以在那些努力中起扶助甚或领导作用,这种作用完全可能是有益而不造成任何损害的。我们也几乎没有理由不让政府在诸如社会保险或教育事业之类的领域发挥某些作用,甚或主动采取行动,或对试验性的发展项目提供暂时性补贴。这里,问题更多地在于政府活动的方法,而不是在于其目的。

人们经常述及那些有节制的、善意的政府活动目的,以此说明对这类福利国家的任何反对是多么不合情理。但是,一旦放弃了政府根本就不应为这类事务操心这一严肃立场——这一立场是正当有理的,但与自由无甚关系,自由卫士们通常发现,福利国家纲领里包含了其他许多东西,它们也被说成是同样正当合理和无可非议的。比如,如果他们承认自己对反假冒食品法没有异议,这就被当作是在暗示他们不会反对任何一种旨在实现一项可取的目标的国家措施。

因此,那些从目标角度、而不是从方法角度来寻求限制政府职能的人,一再发现自己处在这样一种境地之中:他们必须反对那些只是显得会有可取的结果的政府措施,或者不得不承认他们没有掌握可据以反对那些对特定目标有效、但在总体上会对自由社会造成破坏的政府措施的一般规则。只要我们只是把国家看作为一种强制机器,那么认为国家不应涉足与维 持法律及秩序无关的事务的立场就似乎是合乎逻辑的;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必须承认,国家可以作为一个服务机构来提供服务,协助实现也许不能通过其他途径实现的合乎愿望的目标,而不会造成任何损害。政府的许多新的福利活动之所以对自由构成威胁,是因为尽管它们表现为纯粹的服务活动,但它们事实上意味着政府在行使一种强制权力,而且是以政府在某些特定领域内要求享有排他性权力为基础的。

当前的形势大大地改变和加重了自由卫士的任务。只要危险来自直率的集体主义的社会主义,我们就有可能论证,社会主义者的信条根本就是错误的,社会主义不能实现社会主义者所欲实现的东西,它会带来他们所不喜欢的其他后果。对于福利国家,我们不能以类似方式反驳它,因为这一术语没有标识出一种确切的制度。我们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由如此多样的、甚至相互抵触的因素的混合体,以至于虽然其中有些因素可以把自由社会 变得更为吸引人,但是另有一些因素则与它水火不容,或者至少对它的存在构成潜在的威胁。

我们将看到,某些福利国家的目标是可实现的,同时又会对个人自由丝毫无损,而且为此人们并非必定需要采用显得那些似乎理所当然的、因此也是最受人欢迎的方法;另有一些福利国家目标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同样可以实现的,不过人们必须付出的代价要比他们所想象的或者愿意承担的大得多,或者它们只能随着财富的增长而缓慢和逐步地得以实现;而且最后还有一些其他的福利国家目标,它们是那些社会主义者最上心的目标,但是在一个想维护个人自由的社会里是不可实现的。

社会主义是谁提出的

我们可以通过共同的努力提供种种公共设施,而且这也许符合所有社会成员的利益,如公园和博物馆,剧院和体育设施,虽然我们有强有力的理由足以说明最好由地方当局而不是由全国性当局来提供这些公共设施。还有重要的安全问题,规避所有人都一样会同样遇到的风险问题,政府在这方面往往要么可以减少这些风险,要么可以协助人们防范它们。

但在这里,我们必须在两个安全概念之间划清重要的界限:

一种是有限安全,在自由社会里,若要人人享有它,那是可实现的,因而它不是特权;另一种是绝对安全,在自由社会里,若要人人享有它,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第一种安全是保障人们免受物质必需品严重匮乏之苦,保障人人享有一个给定的最低水平的生存需要;而第二种安全是保障某种给定的生活水平,它是通过将一个人或者一个团体的生活水平与他人或其他团体加以比较才决定的。其区别在于,前者是为人人保障一个同等的最低收入水平,后者是保障据认为一个人应得的特定收入水平。与后者密切相关的是第三个主要的福利国家目标,即意欲利用政府权力,保障一个更为公平或公正的 物品分配。只要这意味着必须动用政府的强制权力以保障特定的一部分人得到特定的东西,它就要求歧视性地和不公平地区别对待不同的人,而这是与自由社会水火不容的。这就是那种追求“社会公正”并“首先是一个收入再分配者”的福利国家,其根源必然在于社会主义及其强制性的、实质上是专断的方法。

尽管福利国家只有借助不利于自由的方法才能实现它的某些目标,它也许可以用这类方法来追求它的所有目标。今天的主要危险在于,一旦承认了一个政府目标是合乎情理的,人们就会认为,运用违背自由原则的政府手段也是合乎情理的。不幸的事实将是,在大多数领域内,实现某一给定目标的最有效、最安全和最快捷的途径似乎是把所有可支配资源都用于这个已见端倪的解决方案。急于求成和缺乏耐心的革新者,对某种弊端愤愤不平,对于他们,似乎只有通过最快捷和最直接的手段完全消除弊端方能后快。如果目前应当马上解脱所有由于失业、疾患或者养老保障不足而忍受痛苦的人的忧愁,那么一个包罗一切的强制性行动计划便是必不可少的。

但是,如果我们急不可耐,要马上解决这些问题,并赋予政府排他性的和垄断性的权力,那么我们会发现自己是缺乏远见的。如果只允许选取通向一个目前已见端倪的解决方案的最快捷途径,排除任何替代性的试验,如果把眼前似乎是满足一种需要的最佳方法的东西当作一切未来发展的惟一 出发点,那么我们也许较快地达到了我们的眼前目标,但我们可能同时会妨碍自己发现其他更有效的替代性方案。那些最迫不及待地想充分利用我们现有的知识和力量的人,往往由于他们所采用的方法造成了对未来知识增长的最大损害。缺乏耐心和方便管理的动机往往使得革新者偏重于那种有控制的单向发展,尤其是在社会保险领域,这已经成为福利国家的典型特征,很可能成为改进未来发展的主要障碍。

在许多领域,人们可以为国家独自承担某一服务提出令人信服的、建立在效率和经济性考虑基础上的理由;但是如果国家这 样做的话,其结果通常是,不久之后就可证实不仅那些好处是虚无缥缈的,就连服务的性质也变得与本来由竞争性机构提供的服务完全不同。

如果政府不是管理为提供某项服务而归它控制的有限资源,而是利用它的强制权力来保障人们得到某种据专家认为他们会需要的东西,如果人们由此不再能够在生活中的一些最重要的事务——如健康、就业、住房和养老——当中作出选择,而是必须接受一个指定的当局根据它对他们的需要的估计而为他们作出的决定,如果某些服务成为国家的排他性领域,而且整个行业——无论它是医药、教育还是保险事业——成为单一的官僚等级制度而存在,那么决定人们应当得到什么东西就不再是竞争性试验和消费者选择,而只能是当局的决定。

“社会主义”这个概念最早是莫尔提出来的。社会主义的最初形态是空想社会主义,时间从16世纪初到19世纪30—40年代,其影响几乎遍及欧洲,并达于美洲。社会主义最早产生于英国。1516年英国人托马斯·莫尔撰写了一部《关于最完美的。

那些使得急于求成的革新者普遍指望以政府垄断的形式提供这类服务的同样的原因,也导致了他相信应当赋予有关的主管当局对个人的广泛的斟酌处置权。但是,如果他的目标本来只是依据一种规则提供某些特定的服务以改进所有人的机会,那么这可以借助基本的商业手段实现。但是,这样我们就永远也不能肯定,对所有人的结果是否恰恰是我们所想要的结果。如果应当让每个人都以某种方式受到影响,那么只有当存在一个当局,它有权歧视性地对待和斟酌处置各种人,并按照个体化的、家长式的 方法行事,这才行得通。

它是邓小平在总结社会主义实践经验的基础上提出来的,是在领导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实践过程中逐步形成的. (一) 社会主义本质论是邓小平在总结国内外社会主义实践经验的基础上提出来的 到1979年,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创立已有

倘若有人相信,如果某些公民需要已成为一个单一的官僚机器所关注的惟一事务,那么对这一官僚机器的民主监督可以有效地维护公民的自由,这纯粹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只要事关维护个人自由的问题,一个只说应该做这或做那的立法者和一部被授予执行这些指令的排他性权力的行政机器之间的分工是可能出现的最危险的制度安排。一切经验,“无论是美国的还是英国的经验,它们足够清楚地表明”,“行政当局急于实现它们眼前的直接目标,致使它们以错误的眼光看待自己的职能,并且相信宪法限制和受宪法保障的个人权利必须让位于行政当局为实现被它们看作为首要政府目标的东西的狂热努力。”

社会主义是谁提出的

几乎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今天对自由的最大威胁来自那些在现代政府里最为不可或缺的和最有实力的人,他们就是那些仅仅操心于被他们看作是公共物品的东西的、干练的专家型行政官员。尽管理论家可能仍然就如何对这些活动进行民主监督高谈阔论,但所有对这一事务有着直接经验的人都一致同意(正如一位英国作家最近所道明的那样):“如果部长监督……已成为一种天方夜谭,那么议会监督则是而且一直是纯粹的神话。”这种大众福利管理机构变成一部专断任意的和不可监督的行政机器 也就在所难免,在它面前,个人是无助的,而且它日益具有主权当局——即富有德国传统的Hoheitsverwaltung(主权行政当局)或Herrschaftstaat(统治型国家)——的神秘色彩,这些用语对于盎格鲁-萨克逊人过于陌生,以至于必须造出“hegemonic”(霸权的)这样一个生僻的术语,用以传达其含义。

以下各章的意图不在于阐明一个适合于自由社会的完整的经济政策纲领。我们主要将着眼那些相对新的、尚未在自由社会里确定其位置的目标,我们对这种目标的各种立场也仍然在极端之间摇摆不停,而且我们在此亟需能够帮助我们分清善恶的原则。如果我们想要使许多更为有节制的和合理的目标避免名声扫地的下场——过高的企求很容易为福利国家的所有活动带来这一下场,我们就应主要选择那些显得特别重要的问题。

对于维护一个自由社会来说,许多方面的政府活动都是至关重要的,但我们在这里无法对此作详尽的分析。首先,我们必须把由国际关系引起的一整堆问题束之高阁,这不仅是因为对这些问题进行认真探讨的任何尝试都会过分增添本书的篇幅,而且是因为充分处理这些问题所要求的哲学基础超越了本书给定的范围。对这些问题的令人满意的解决办法大概是找不到的,只要我们不得不把作为主权国家而众所周知的、历史给定的实体接受为最终的国际秩序单位。而且,如果可以作出选择,那么我们应当把不同政府的权力委托给哪些团体?这个问题也过于棘手,难以作出简明扼要的回答。在国际范围内,似乎仍然完全缺乏法治的道德基础,而且如果我们今天必须把某些新的政府权力移交给超国家机构,我们大概会失去法治在一国内部为该国所能带来的一切好处。

我只想说这么多:在我看来,对国际关系问题只可能找到权宜性的解决方案,只要我们还不得不学会如何有效地限制各种政府的权力,如何在各级政府当局之间划分这些权力。还必须指出,比起在19世纪,现代的国家政策方面的发展使国际问题变得更为棘手得多。我想在此补充一下我的意见:在个人自由得到比现在更为坚实可靠的保障之前,创造一个世界国家对未来文明所带来的危险也许会比发动一场战争还要大。

与分权对立的政府集权的问题几乎与国际关系问题同等重要。尽管它与我们将要讨论的大多数问题存在着传统的关联,我们对它将无法作系统性的观察分析。那些主张增加政府权力的人,其特点总是支持最大限度的权力集中,而那些主要注重个人自由的人一般都拥护分权。在那些不能依靠私人积极性来提供某些劳务因而需要某种集体措施的场合,地方当局的措施一般能提供次优的解决方法,之所以如此存在着一些强有力的理由:因为这一行动措施具有私人企业所具备的许多优点,又带有较少的政府强制措施所具有的危险。

地方当局之间的竞争,或在一个存在着迁移自由的地区内的较大行政单位之间的竞争,在很大程度上提供了试验各种将会确保自由发展的大多数优越性的替代性方法的机会。即使大多数人也许从未认真考虑过更换居住地点的问题,但通常还存在足够的人,尤其是在年轻人和进取心较强的人中间,促使地方当局必须以与其竞争对手一样合理的成本提供同样好的服务。通常是专制的计划者,他为统一、政府效率和方便行政管理起见,支持集权趋势,并从中博取那些希望能够分享较富裕地区资源的较贫困的多数地区的有力支持。

还有几个经济政策问题,我们在这里也只能稍加提及。没有人会否认,经济稳定和避免较大的萧条部分地要依靠政府措施。我们必须在就业和货币政策两大主题下考虑这一问题。但是,系统性的分析会把我们引向高度技术性的和引起争议的经济理论问题,而对于这些问题,我所应当采取的立场是我在这一领域内的专门研究的成果,大多与本书所讨论的原则无关。

同样,我们不得不结合住宅建设、农业和教育事业来考虑由所征取的税金来补贴某些特定努力的问题,这种补贴提出了一些带有普遍性质的问题。我们不能简单地主张从来就不该发放政府补贴而把这些问题置之不理,因为在一些无可非议的政府活动领域,如国防,由政府补贴常常可能是推动必要发展的危险性最小的上策,而且,政府完全包揽这些事项通常得到更优先的考虑。可以为补贴订立的惟一的一般准则也许是,绝对不能从直接受益者(无论他到底是指受补贴劳务的提供者,还是它的消费者)利益的角度,而是只能从所有公民可能享受的普遍利益角度来为补贴辩护,这种普遍利益也就是真实意义上的一般福利。当补贴不 是作为收入再分配的手段,而是作为一种利用市场来供给不能由那些付费者排他性地享用的劳务的手段时,它才是一种合理的政策工具。

在以下分析中,最引人注意的欠缺可能是略去了对企业垄断的任何系统性讨论。这一题目是经再三斟酌之后才予以剔除的,主要原因是,它似乎并不具备人们通常所赋予它的那种重要性。对于自由主义者来说,反垄断政策通常是他们的改革努力的主要目标。我相信,我自己也曾动用过以下战术性论点:即我们不能指望抑制工会的强制性权力,除非我们同时抨击企业垄断。不过,我已经确信,把劳工领域内和企业活动领域内的现有垄断相提并论是不够坦诚的。这并不是说我赞同那些认为企业垄断从某些角度来看是有益和可取的作者的立场。

像15年前一 样,我仍然感到,如果把垄断者作为一种经济政策的替罪羊对待,这也许是一件好事;而且我承认,美国的立法已经成功地创造了不利于垄断的气候。只要一般性规则(如非歧视性规则)的实施可以抑制垄断权力,这类行动就最好不过。但是,我们在这一领域里可以有效落实的步骤,必须采取逐步改进我们的公司法、专利法和税法的形式,对此,三言两语说明不了多少问题。不过,我越来越怀疑某些政府对某些特定垄断的处置措施是否真正有益,而且我对旨在限制个别企业规模的整个政策的任意性实在不安。

如果一项政策所造成的现状是大公司不敢通过削减价格来展开竞争,惧怕这会引发针对它们的反托拉斯行动,就像一些美国企业那样,那么这项政策便是荒唐的。当前的政策并未认识到,有害的不是这类垄断,也不是企业规模,而只是进入一个工业或商业部门的障碍以及其他有害的垄断行为。垄断当然不足取,但只是在短缺不足取这一同等的意义 上;这意味着两者都是不可避免的。

在生活中,某些能力 (以及特定组织的某些优点和传统)是无法复制的,这是一个令人不快的事实,正如某些物品短缺也是一个事实一样。不正视这一事实,试图创造竞争“似乎”是有效率的这一假设条件,这毫 无意义。法律不能有效地禁止现状,只能禁止行为方式。我们所能指望的仅仅是,一旦竞争机会重新出现,谁都可以利用它而不受阻拦。如果一种垄断以进入市场的人为障碍为基础,我们就有充分理由去消除它。我们也有强有力的理由去禁止价格歧视,只要我们能够应用一般性规则做到这一步。但是政府在这一领域内的记录是如此糟糕,以至于倘若还有人会指望政府得到酌处权会作成任何好事,而不是增添障碍,那才真正让人奇怪。

所有国家都经历过,对垄断的酌处权很快就被用来区分“有利”和“不 利”的垄断,而且当局更为关注如何保护它所认为有利的垄断,而较少关注如何避免不利的垄断。我怀疑是否存在真正值得保护的“有利”的垄断。但是,总是不可避免地存在着某种垄断,它们的过渡及暂时性质往往由于政府的操心而转变成一种永久性质。

但是,即使我们对政府针对企业垄断的任何特定行动只抱极少希望,情况也会变得更糟,如果政府有意识地促成垄断的发展乃至没有履行一个基本的政府职能,即由于授予对一般法律规则的豁免权而没有阻止强制行为,就像它长期以来在劳工领域内的所作所为那样。

不幸的是,一个民主政体在经历了一个有利于某一特定团体的措施成为司空见惯的阶段之后,反对特权的理由成为反对一些团体的论据,这些团体最近受到公众的特别关照,因为据认为它们需要得到、也值得人们给予它们特殊的帮助。但是,毫无疑问,在最近,基本的法治原则无论在何处都没有像在工会的例子中那样受到普遍的破坏,而且后果如此严重。因此,工会政策将是我们将要考虑的首要问题。

转载自“经典摘读””公众号,本文来源:通往奴役之路/(英)哈耶克(Hayek,F.A.)著,王明毅等 译.—修订本.—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8(2015.9重印)(西方现代思想丛书;3) 书名原文:The Road to Serfdom. ISBN 978-7-5004-2136-8。部分内容由编者整理,注释从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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