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珠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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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伟大的抗美援朝战争50周年。今年也是我父亲郑志士不幸辞世1周年。

假如父亲健在，他必定一如既往，参与有重要纪念意义的各项活动，他会字斟句酌的地构思推敲，专心致志伏案挥毫，创作出内容形式俱佳的书法作品。他会大量研读有关抗美援朝战争的各种军战史资料和书刊，百感交集、思绪万千，再度回顾和感悟那场特殊的战争。我是他的长女，与战争沾过点滴的边，加之较长时间从事军事百科工作，一定会满怀兴致地鼓动父亲讲述，并报之以洗耳恭听。这种“假如”已永远不会出现。

怀着一种特殊的激情，我翻阅了一本又一本关于抗美援朝战争的书籍，其中包括父亲读过的。我发现:父亲用铅笔或圆球笔作了许多记号，说明他不止看过一遍。琢磨其内容，或与他当时所在部队行动轨迹有关，或是他熟悉的人和事，由此引发我一个愿望:尽可能多些了解父亲在那场战争中的情况。我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历史，循着50年前的时光隧道探索游历。愿以这篇拙文，管窥那场特殊战争之一斑，并借以祭奠逝者英灵和激励后人。

父亲郑志士，山东博山人，生于1919年4月。1938年1月参加八路军，抗日战争转战于鲁中地区。1945年11月任山东解放军警备三旅八团团长随部渡海开赴东北，参加解放东北全境。随第四野战军第四十军入关南下，接连参加了平津、渡江、湘赣、衡宝、广西等战役，其间就任一二0师参谋长，在节节胜利中喜迎新中国的诞生。

1949年底随第四十军进至雷州半岛，随即展开海上大练兵。为贯彻党中央、毛主席、中央军委和四野首长关于迅速解放海南岛的批示和命令，第四十军与第四十三军共同组成渡海作战兵团。在琼崖纵队接应配合下，从1950年3月5日起分批偷渡8000余人，4月16日各军、师率8个团2.5万余兵力发起渡海登陆作战。父亲率第四十军一二0师三五八团参战，5月1日海南岛获得解放。15日，第四十军从海口秀英港乘船返回雷州半岛。在第一二0师驻地安铺，父亲见到了盼其凯旋的妻子宗立斋。宗立斋是第一二0师卫生队护士，带着身孕一路追随南下大军，于2月24日在广州陆军医院生下长女。时年31岁的父亲，给未满3个月的我起名珠滨，意在纪念生于珠江之滨的广州。

6月7日，第四十军向广州开进，步行800多公里，于下旬陆续抵达。29日，广州市各界群众组织了盛大的欢迎会。7月8日，部队从广州乘火车北返。原计划开赴河南洛阳地区进行整训及执行生产任务，军里师里已派出先遣人员前往预定驻地作准备工作。由于6月25日朝鲜内战爆发，美国悍然出兵介入，并以海军第7舰队侵入台湾海峡，入侵台湾岛，又纠集16个国家的军队，打着“联合国军”的旗号，对朝鲜武装干涉。第四十军离开广州时，团以上干部已得知:第四十军与第三十八军、第三十九军共同编为第十三兵团，既作为四野的机动兵团，同时也是中央军委的战略机动兵团。

中共中央和毛泽东高瞻远瞩，未雨绸缪，采取一系列应变措施。7月13日，中央军委作出《关于保卫东北边防的决定》，其中决定以第十三兵团为主、加上第四十二军及3个炮兵师计25.5万余人组建东北边防军。正在北返的第四十军，途经中原地区时没有停留。一列列军车继续北行，于26日抵达东北边城安东(今丹东)。

母亲宗立斋带着我，和其他几位带着小孩或怀有身孕的女同志一道，120师将帅名录，随后勤收容队行动。从雷州半岛起程，马车、汽车、火车地倒腾，稀里糊涂地追了3个月，来到鸭绿江的军营。当时部队入朝参战的任务已明确，正在紧张地进行爱国主义、国际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政治思想教育，以及各项准备工作。见父亲忙得不可开交，母亲对他隐瞒了一件发生过的险情:7月份途经武汉时，“火炉”酷热难耐，5个月大的我中了暑，幸亏当地群众救治及时，使我化险为夷保住了小命。

9月15日，美军从朝鲜半岛蜂腰部西海岸仁川大举登陆，朝鲜局勢猝然变化。10月7日，以美军为首的侵略军大规模越过三八线，兵分多路向北推进。10月8日，东北边防军改为中国人民志愿军。18日夜，志愿军司令员兼政委彭德怀下达了入朝参战的紧急命令。

10月19日是一个既平常又特殊的日子。

那天，母亲宗立斋把午睡醒来的我交给父亲照看，、自己去打开水。返回的路上她听见我在大哭，很快声音越来越小。一进门，便听到一通议论:“这孩子缺心眼，我瞪眼看着她爬到床边也不知停下，一头扑到地上，幸好是木地板。倒挺皮实的，晃两下哄两声就不哭了。”他还指着我说:“看你接不接受教训，下次还敢不敢逞能?”过了一会儿，父亲说:“部队有行动，我得走了。”“上哪儿?”“军事秘密。”看到我额头上鼓起了又红又亮的包块，却在那儿没事似的东抓抓西挠挠的玩、父亲有些愧疚，心疼地摸了摸我的小脸蛋。同为军人的母亲什么也没有再问。

由于美军飞机多次入侵我国领空侦察、轰炸、扫射，边境军民对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早已有紧迫感，对哪一天出兵都不会意外和吃惊。那天我还差5天满8个月。那一天傍晚，部队以团为单位，在鸭绿江边誓师出征。冒着绵绵秋雨，父亲随第四十军第一二0师前进指挥所奔向鸭绿江铁路大桥。在告别祖国和亲人，在跨出国门踏上友邦土地的那一刻，在整个抗美援朝战争中，父亲都想了些什么?他从没有向母亲及我们这些子女述说过，我们没有想到或还没顾得上去了解。

也许他想了很多也许他想得很简单。他是一名军人，是中国共产党党员，职责的神圣与份量不言而喻。3天前(16日)、父亲参加了彭德怀司令员在安东召开的师以上干部会，已得知了4个军首批过江的部署，以及作战方针和任务。他做到了守口如瓶。因是秘密出征，没有宣扬也没有组织送行。第四十军是唯一没有经过和平整训，直接从国内战争转入朝鲜战争的部队。父亲在第一二0师先后任过两个团的团长，他以师参谋长职务赴朝参战，不久任副师长，继而任代理师长、师长，历经2年零9个月的抗美援朝战争。

第四十军一踏上朝鮮国土，即兵分两路向预定地区清川江沿岸宁边、球场、宁远等地开进，任务是进行防御，并掩护首批参战志愿军的集结和展开。左路先锋是第一一八师，军直及军指挥所随后跟进。第一二0师为右路先锋，第一一九师随后跟进。右路东行经永山、龟城、泰川指向宁边。形势严峻，任务紧急，但不利的是敌情不明，此为指挥员大忌，难下定正确决心。出发前上级指示:做好随时与敌遭遇及迅速投入战斗的准备。为了隐蔽行动及防敌机空袭，部队夜行昼宿。

父亲率第一二0师前进指挥所行动，乘坐着从国民党军缴获来的美式卡车、吉普车。他经常仅率几名参谋和少数警卫人员在前面探路。途中接到军指挥所指示，要求第一二0师改向北进，经云山向温井集结，并命第三六0团在云山择要地扼守，掩护主力开进。第三六0团于24日夜先敌一步进入云山东北间洞、朝阳洞、玉女峰一线高地抢筑阵地。后半夜一点来钟，兄弟团和师部相继通过云山赶赴温井。25日7时许，南朝鲜军第一师先头部队出云山郡(相当于县)城，以10余辆坦克为先导，向温井开进，遭到第三六0团迎头痛击。云山阻击战奏响抗美援朝战争的序曲。

随之融入合奏的更强音。10时许，左翼第一一八师于两水洞、丰下洞地区向敌发起攻击。当夜，第一二0师两个团与第一一八师对进合击，于26日凌晨2时攻占温井。在随后展开的温井会战中，第一一九师围歼南军第六师的1个营。父亲参与指挥第一二O师，全力阻击和围歼窜至龟头洞地区的南军第六师、第八师各1个营，战至29日晨，歼敌大部。第三六0团在云山坚守三天两夜，击毁击伤3辆坦克，歼敌近300人，迟滞了敌人北犯，为主力开进、集结、歼敌赢得了时间。副班长秦永发和老战士马天池先后用两根爆破筒炸毁敌一辆坦克，成为志愿军出国作战击段的第一辆美军坦克。

鉴于入朝参战各军已陆续展开，志愿军总部首长决心扩大战果。11月1日晚，第四十军奉命突破当面之敌，以第一一九师为左路先锋，第一二0师为右路先锋、向博川、宁边攻击前进。第一二0师进至石仓洞遭到敌人猛烈炮火的阻拦，第三五八团奉令开辟道路。据分析敌此炮兵群可能是美军。指战员们决心与“美国鬼子”作一番较量。尖刀连乘夜暗勇猛穿插，过一条河又爬上一座山，巧妙地蒙蔽了擦肩而过的南朝鲜军，插到两处炮兵阵地之间。

连领导迅速商定:打他个措手不及，先就近解决掉迫击炮阵地。兵分两路，一路攻击敌炮群，一路插到山下公路上断敌退路和阻击增援，霎时间响起一片手榴弹爆炸声和机枪、冲锋枪的射击声，正在发射的敌炮群骤然哑巴了。此战一举打掉美军骑一师第八联队的1个炮兵中队，缴获12门化学迫击炮、4门战防炮、28辆牵引汽车，还俘获20余名“美国鬼子”。这是第四十军入朝作战捉到的第一批美军俘虏。11月4日晚，父亲亲自指挥第358团的先头部队，夜袭刚渡到清川江北岸的美军营地，毙伤40余人，打垮了美军第二十四师的搜索连。11月5日下午，奉命停止进攻，后撤休整。

从10月25日至11月5日、志愿军连续战斗12昼夜、结束了第一次战役，参战部队共歼敌1.5万余人，本身伤亡1万余人，敌我伤亡对比为1:0·62。其中父亲所在的第一二0师毙伤俘敌2288人，全师伤亡1647人，敌我伤亡对比高于全体志愿军的比例数，为1:0.72，父亲从来不表功，更不去表功，即使关系到他所属的部队的荣誉，他也做不到。在父亲看过的战史及书刊上，从他刻意画出的鲜明标记，能反映出他对某些提法是有自己看法的，或赞同或不太满意。父亲对名利看得很淡。

他认为，一支部队，规模有大小，番号顺序有先后，上级重视程度有区别，都很正常，没必要去计较。关键是你及所负责的部属要尽力，要争气，把上级赋予的任务完成得漂亮，让事实摆在那儿，由别人去评说，让历史作出公论。第四十军打头阵，打响了出国作战的第一枪，掲开了抗美援朝战争的序幕。这个不争的事实，是第四十军全体指战员的光荣和骄傲。第一二0师的战绩尤令父亲感到欣慰，前面例举的第三六0团和第三五八团，父亲曾先后就任过团长。

1950年11月8日，以美国为首的所谓“联合国军”陆续向西部，东部前线增兵，其地面部队达到西线13万余人，东线9万余人，飞机1200余架。先实施试探性进攻，然后全线推进，总司令麦克阿瑟将志愿军的示弱诱敌错误地判断为怯战败走，遂于24日发表《公报》，狂妄地宣布发动“圣诞节结束朝鲜战争”的总攻势，殊不知，志愿军已作好迎战准备:西线6个军23万余人，为敌之1.76倍:东线秘密集结3个军15万余人，为敌之1，66倍。

25日黄昏，志愿军西线部队奉命发起反攻。第四十军主力协同第三十九军从正面反击。父亲所在的第一二0师主力位于清川江西岸，保障军主力翼侧安全。同日夜晚，第一二0师第三五九团奉军师命令，强渡清川江，直插鱼龙浦，保障第一一八师攻歼新兴洞之敌的作战。严冬季节，清川江边沿冻结一寸来厚的冰层，江中水流依然湍急。第三五九团在黄国忠副师长率领下，冒着敌人的炮火，涉过冰河冲上对岸。随即兵分几路，接连战斗10几个小时，圆满完成各项任务。美军俘虏见到志愿军穿着冰冻的棉衣裤英勇作战，惊讶不已，连连翘起大拇指。第三五九团当之无愧地受到师里，军里以及志愿军总部首长的通令嘉奖。

120师历任师长:1:宁贤文. (1946,1). 2:郑大林,(1948.3) 3:张海棠,(1950.5) 4:罗春生,(1950.7). 5:张海棠,(1950.12). 6:刘振华,(1952.6). 7:郑志士,(1953.2). 8:宋宪孔,(

在清川江西岸，父亲随第一二0师指挥所带领第三五八团和第三六0团，以战斗姿态积极防范。于26日拂晓向龙头火车站发起攻击，激战两昼夜，攻占龙头车站及其北山。随后，击溃美军第二十五师的4个连，阻止住该师的攻势，继而隔清川江逼近球场，直接威胁到对岸美军第二师的侧翼。不仅保障了军的右翼安全，还有力地配合了军主力作战。

29日，西线敌军开始全线退却。第四十军奉命正面反击美军第二师。12月2日，第四十军配合兄弟部队经军隅里追击至安州地区，敌已向平壤方向逃脱。军主力奉命就地集结休整，以第一二0师继续尾追敌人。父亲随第一二0师“前指”渡过清川江，过了安州后第一二0师便由军的后卫转为军的前锋。第三六0团担任先遣部队。美军依仗机械化装备，乘车逃窜，志愿军是以两条腿奋力追赶。一路上不断见到美军奸淫杀戮后的惨景，敌人的暴行更激起指战员们的愤怒和仇恨。12月6日，第三六0团一部与第三十九军第一一七师一部及朝鲜人民军一部，一起开进平壤。这是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首府，尽管满目疮痍、几近毁灭，毕竟共和国的旗帜重新飘扬起来。

115师师长林彪，副师长聂荣臻；120师师长贺龙，副师长萧克；129师师长刘伯承，副师长徐向前。1937年7月15日，中国共产党发出共赴国难宣言，宣布：“取消红军番号改编为国民革命军，受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统辖，并待命出发，担任。

1950年12月14日，美国操纵联合国通过了以印度为首的13国“停战提案”，欲以先停火后谈判的骗术争取喘息时间卷土重来。奉中共中央军委和毛泽东主席指示，志愿军放弃原定冬季休整计划，发起第三次战役。第三十八、三十九、四十、四十ニ、五十、六十六等6个军，与朝鲜人民军第一、二、五等3个军团同时行动。第四十军主力由安州一带出发，经平壤向三八线挺进。漫天风雪，夜行晓宿，艰难跋涉10余天，推进将近200公里，于27日进抵战役发起预定位置朔宁地区。第一二0师驻地巨文洞。

31日，即1950年的最后一天，下午5时，大炮轰鸣，大地颤动，第三次战役发起。第四十军在右纵队3个军的中央，从东西9公里的地段实施突破。第一一八师、第一一九师为左右两翼，一举突破冰冻的临津江，由于敌人炮火炸出冰洞，以及个别河段未冻实，使进攻艰苦倍增。父亲随第一二0师作为军预备队负责殿后，敌人经第一、二次战役沉重打击后无意坚决抵抗，一触即溃，逃跑甚快，志愿军在积雪的路上急行军追击。第一二0师投入追击后，两天即到达南朝鲜议政府地区，紧随军主力向汉城挺进。

1951年1月25日，敌人依靠现代化技术条件，在迅速完成了部署调整和补给之后，由西至东逐步发起大规模进攻。志愿军于27日停止休整，准备再战。2月6日，第四十军由议政府，东豆川一带东进，于9日抵西北贡谷、阳德院里、花田里一线，完成了反击作战的准备。

10日晚，第ー一八师、第一二0师作为军第一梯队的左右翼，接替第四十二军的部分阵地。父亲随第一二0师指挥所进驻上古论里。11日上午，第一二0师指挥所召集各团的军政主官进行了具体部署。

2月11日17时，横城反击战发起，参战志愿军部队除第四十军外，还有第四十二军、第六十六军、第三十九军。第一二0师与第一一八师从两翼出击。12日凌晨，第一二0师突破后，第三五八团在右，避开敌之防守正面，由其侧后巧夺圣智峰;第三六0团在左，在炮火配合下，强攻800高地，牵制了当面之敌南朝鲜军第八师1个团，直接支援了第ーー八师向敌纵深横城方向的突击。至6时许，第一二0师攻占梨木亭。

13日，第一二0师临时配属第四十二军前出攻打原州，抽调第三五九团归第一一九师指挥、参与进攻砥平里战斗。由于上级对敌情判断有误、砥平里战斗异常惨烈、志愿军伤亡严重。敌人倚仗武器装备进行顽抗、并得以快速增兵、保障物资供应、以及迅速形成新的纵深防御。16日、志愿军奉令止进攻、反击作战遂告结束。17日，志愿军与人民军全线转入防御。第四十军作为第二梯队、在向北转移的一路上走走停停、虽曾多次构筑阵地、但备而未战。

3月中旬、第四十军接替第一梯队的第四十二军，从东起洪川城，西止座防山、北至金化以南、即三八线南北纵深均约30余公里地域，于第二防御地带中部组织防御。军以第一一八师为左翼、第一一九师为右翼、第一二0师居中为预备队。左邻为第三十九军，右邻为第二十六军。14日、第四十军与敌接战。21日、第一二0师由孔洞、正屏山地区进至上下实乃里、抗日、马砚地域、与第一一九师并肩防御作战。是日晚、第四十军奉命再向北转移。军主力梯次撤出华岳山一线阵地，转至三八线北面金化以南地区。第一二0师遂由军预备队转为左翼，同时由后卫变成前锋，在三八线以南的驻土合山、石龙山、国望峰、文殊洞地域组织防御。第一二0师首先召开师党委扩大会议，随即召开连以上干部参加的作战会议，用3天时间战地学习第一梯队兄弟部队运动防御作战的经验，专题研究领会“兵力前轻后重，火力前重后轻”的战术原则，以及以点带面、以少胜多、以劣抵强、节节抗击等作战方案，并作出具体的战斗部署。

129师师长是刘伯承，抗战时期八路军的三个师长分别是115师师长林彪，120师师长贺龙，129师师长刘伯承。

4月初、敌人先发起试探性进攻和侦察、随即开始了大举进攻，在第四十军的防御方面，第一二0师第三五八团顽强地坚守着三八线上纵深10多公里的华岳山和鹰峰山地域，部队高度分散，以营、连设置阵地，以排、班、战斗小组迎战群敌，节节抗击。第三六O团在抱川，加平通往金化、铁原的公路交叉点都坪里地区组织防御，全团坚守17昼夜。20日晚，第一二0师奉命将阵地移交给接防的第二十七军。第四次战役始于1月25日，止于4月21日，共歼敌⒎8万余人，我军伤亡⒌3万余人，敌我伤亡对比为1:0.67。此役中，第四十军奉令南进北上，由攻转守。第一二0师听任调遣，所负职能转换迅捷，进能克退能守。在反击作战阶段共歼敌1.2万余人，其中第四十军歼敌4000余人。在运动防御阶段第四十军共歼敌5000余人，其中第120师歼敌近2000人。

1951年4月中旬，志愿军后续兵团完成了集结，入朝参战部队达到3个兵团11个军33个师加4个炮兵师共54.8万余人，再加上朝鲜人民军达到60余万人。敌人拥有地面作战兵力34万余人。双方投入各种兵力逾100万。

22日，中朝两军商定的第五次战役正式发起。第四十军是志愿军参战以来坚持时间最长的一支部队，奉命继续参加战役并担当重任。第四十军划归第九兵团的建制内，处于金化东南，恰在战线的中央。按整个战役部署，要求第四十军前出最快、最远，如一把突出的尖刀，向南直插敌阵纵深加平，阻断和割裂东西线敌军的横向联系及相互支援，保障西线部队分割围歼敌人。第四十军以第一一八师和第一二0师作为第一梯队的两只铁拳。

22日14时，第一二O师首先派出侦察小分队，插入敌阵抓“舌头”以了解敌情。师侦察科长亲率从侦察连抽调组成的两个小组，以不足1个班的兵力，袭击敌1个排，抓回俘虏4名，为上级决断指挥立下头功。

16时，第一一八师首先打响，迅猛地突破南朝鲜军第六师的防线，直指敌纵深加平。18时，第一二0师向头流山地区的南军第六师发起进攻。第三五八团在中间，当夜攻占敌核心阵地头流山，继续向前发展。左翼第三五九团攻占将军山。右翼第三六0团在突击途中缴获了1个炮兵团的全部武器装备以及30余辆汽车和12辆坦克。

25日，第一二0师集中全カ对马坪里展开猛烈进攻。守敌于黄昏向春川撤退。第一二0师进占马坪里，与左邻第三十九军会合，将美军陆一师全部阻击隔于北汉江以东、不得西援，完成了上级赋予的战役割裂和阻援任务。随后，第一二0师于马坪里地区连续击退敌人多次反扑，与敌形成对峙。至28日，军主力ー一八师终于攻克加平，并顽强顶住了敌人疯狂的反扑。敌人退至北汉江、昭阳江南岸地区，迅速形成新的防线。志愿军兵力虽多，但没有制空权，没有有效的反坦克武器，缺乏强有力的炮火支援。因而，穿插部队虽然圆满完成了分割敌军的任务，却难以将其歼灭。加上两翼兄弟部队进攻受阻，第四十军孤军深入，处境危急。29日，志愿军总部鉴于汉城以北歼敌战机已失，以及防备敌人新的登陆，下令停止进攻。第四十军奉命立即撤回，摆脱了险境。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作战遂告结束。志愿军共歼敌2.3万余人。第四十军歼敌2200余人，获汽车223辆、坦克18辆、大炮60门。其中第一二0师歼敌600余人，缴获汽车113辆、坦克11辆、大炮31门。

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至6月10日结束，共歼敌8.2万余人，而我军代价为8.5万余人，敌我伤亡比达到1:1.038。可知其残酷、惨烈程度。两军双方拉锯攻防进退，在三八线形成对峙局面。

5月5日，第四十军开赴平壤附近的中和、沙里院、祥原地区。虽说是后撤休整，但同时担负守卫朝鲜西海岸，防止敌人从侧后登陆的战备任务。12日，第一二0师进驻中和郡凤进里地区。部队首先进行了政治思想教育，揭露美帝国主义侵略本性，控诉敌人的罪行;开展了查思想、查斗志、査决心的“三査”活动;总结出国作战7个月的经验和教训，克服速胜思想、埋怨情绪，做好持久作战的准备，坚定必胜信心。

5—6月份，部队相继补入来自国内数省的新兵，同时精简军、师、团、营机关及直属分队，充实战斗连队。第一二0师共补充兵员5300余人，加上回国养伤陆续归队的伤病员1000余人，达到齐装满员。步兵连队编制由140余人达到180人左右。师里增设了炮兵团。步兵团增建了57无后座力炮连和高射机枪连。整编中父亲就任第一二0师副师长。

5月间，母亲身负医疗保障任务，随一批伤愈归队的指战员来到朝鲜。当时第四十军后方留守处设在辽宁辽阳，军医院及几个师医务所分布在附近，送回国内的伤病员在基本治愈后，便集中到位于辽阳东北约10公里的东京陵归队营，等待机会重返前方。母亲带着我住在归队营，上班却在辽阳的一个医务所。她是看护班长，即护士长，人很要强，每天早起晚归往返一二十公里，正常回来也得晚上八九点，遇上加班就得深夜了。白天我由一个河南籍老兵照管，晚上等我睡着他才离开。由于前方后方通信不便，母亲到来令父亲非常意外。母亲惦记着才1周岁的我，与父亲匆匆小聚便赶回国内。这一次，母亲又隐瞒一件险情:一天深夜，她赶回住处一开门吓呆了，见我穿衬衣裤蜷缩在地上，眼泪和鼻涕把脸与地几乎冻结在一起。地脱下大衣把我裹抱在怀里，直到我缓过气哭出了声她也哭了起来。如果说在武汉算“热死”过一次，这次算冻死一回，奇怪的是我竟没落下啥毛病。母亲记住了父亲说的一句话:“下次有机会来，就把珠滨一块带来。”

1952年12月下旬，第四十军奉命率第一一八师、第一一九师到西海岸执行反空降、反登陆的作战任务。第一二0师及军炮兵团留下继续担任防御作战任务，并暂归接防的第四十六军指挥。第一二0师不仅接替第一一八师东起项洞里西山、西止后川洞全线12.5公里宽的防务，还接替了第六十五军1个团从后川洞至板门店以东4公里宽的防务，使防御正面达16.5公里。第四十六军调拨1个团作为第一ニ0师的预备队。当时第一二0师领导班子变动较大，父亲以副师长代行师长职责。他深知所负责任之重，对完成使命充满信心。

1953年元旦前后，志愿军前沿阵地不断得到来自祖国的各种慰问，肉、鱼、蛋粉、磨菇、粉条等副食品丰富充足，每个指战员都分到苹果、鸭梨、花生、糖果等礼物。第一二0师度过了入朝参战第3个新年和春节，并不断以骄人战绩奏响欢庆的凯歌。同样身处异国他乡的美军，第一任总司令麦克阿瑟两年前吹嘘并许诺圣诞节前可以班师凯旋，继任者李奇微则很快对早日结束这场战争丧失了信心;接任者克拉克面临干扰停战谈判的各种问题一筹莫展。已经熬过了3个圣诞节的美军，只能躲在地堡里，可怜巴巴地乞求上帝保佑能活着回家。

第一二0师在第四十军里最后进入防御阵地，全师上下憋足了劲，要打出个名堂来，争取后来居上。师指挥所要求各团吸取前面部队的成功经验，以“零敲牛皮糖”的战术，开展小部队出击、伏击、袭击，积少成多、积小胜为大胜。此举在整个防御作战的5个多月，达到毙伤俘敌近1500人，占歼敌总数的30%。

重返第一线，肩负重担的父亲一直酝酿筹划最佳战役部署，寻求给予当面之敌——美军号称王牌的海军陆战第一师一个狠狠的教训。他把全师阵地仔细巡察一遍，看在哪里向敌人开刀。第三五九团的阵地紧靠板门店，从团指挥所就能清楚看见标志谈判地区的彩色大气球，以及谈判会场的高屋顶。在这里我军只能严守阵地，不能放手反击敌人。第三六0团阵地位于大德山前和以西地带，与敌阵地相距较远，接敌不便。这里我军居高临下，地形有利且工事坚固，便以冷枪冷炮狙击敌人和以小部队出击杀伤敌人。没必要发起大行动。第三五八团防御阵地位于大德山以东至后川洞。这里敌我阵地相距二三百米，最近不到50米，间隔一道沟谷或绵延相连的山脊。在高浪浦里西北5公里、坪村西南有敌两处阵地，向前突出并高于周围的山峦，成为楔入我防御前沿的钉子据点。我军编号称之为0657、058。按地理位置称为梅岘里东山、马踏里西山，威胁着我方前沿阵地一大片地带。梅岘里东山双峰并立，我军指战员据其形态叫它双尖山，美军则称之为织女星山，将马踏里西山称作雷诺山。父亲沿着前沿阵地的交通沟，转过来又转过去地反复观察这两个制高点，还让摄影干事通过炮对镜，从不同角度拍了照片。随后侦察查明敌情，两个支点的守敌3个加强排130余人，配属轻重机枪15挺，还有火箭筒、火焰喷射器，明暗地堡40多个，与坑道和交通壕相连。

115师师长林彪，副师长聂荣臻；120师师长贺龙，副师长萧克 ；129师师长刘伯承，副师长徐向前；

2月间，父亲正式就任第一二0师师长。由于情况明决心大，攻打梅岘里东山和马踏里西山的作战意图基本确定。在望海山上的师指挥所，父亲首先与师政委张纪之、参谋长宋宪孔统一思想，然后召集有关部门领导研究战斗方案，最后再找来各团团长进行详细具体的研究和部署。主攻团为第三五八团，由团长李冠智负责步兵突击分队的训练和准备工作。师炮团团长刘建平和炮兵第四十二团共同组织炮群，区分火力，与步兵协同。第三六O团担任助攻，由团长李鸾举负责组织迷惑敌人的进攻。第三五九团团长赵学胜负责固守原阵地，防范敌乘机捣乱。

师政委张纪之强调了这次反击作战的政治意义:是为和平而战。去年10月，美方中止停战谈判发动“金化攻势”，疯狂进攻上甘岭地区志愿军防御阵地，伤亡2.5万余人，没讨到便宜，寸步未进。我们这次打击，就是要加重敌人的失败，以打促谈，迫敌早日签字停战。

父亲经深思熟虑信心十足，他既抓住主要矛盾，又兼顾到方方面面，充分调动各方积极性，他明确指出:这次反击作战目的，是改善我前沿阵地形势和在争夺战中大量歼灭敌有生力量，打掉双尖山上美军观察所，挖掉敌人眼睛，安上我们的耳目。不仅要求打必歼，攻必克，还要求守必固。步兵不能光是猛打猛冲，还要动脑筋在“会打”上下功夫，多研究琢磨怎么攻打敌人的坑道。他强调了炮兵的重要作用，要求做到步炮协同，大显炮火威力。他提出具体要求:把炮火集中在反击作战的一点上，造成压倒敌人局部优势。在关键的一两天、三五天，也让美军尝尝火海战术的滋味。他特别指出:要大量杀伤敌人不能光靠冲锋枪和手榴弹，现代化的有力手段就是靠炮火。炮兵将要作为开路先锋与摧毁敌人反扑的主要兵种。这种机会不可能太多，抓住机会打他个天昏地暗，打得敌人屁滚尿流!他还具体指示通信科长和工兵主任:通信工作要有线、无线并重，步兵通信和简易联络信号并用，千方百计保证联络畅通;工兵尽快搞好必要的工程构筑，最大限度地保证部队攻坚战斗的成功。各部门紧张协调地动作起来，并立见效果。

第三五八团召开了排以上干部会议，传达任务，深入动员。各突击分队反复进行了沙盘作业和在相似地形上的实地演练。炮兵部队调集了榴弹炮、野战炮、山炮、迫击炮等7门各种火炮，组成主攻方向上的炮兵群，区分了破坏射击、压制射击、拦阻射击等不同任务。师炮团团长刘建平提出一个大胆建议:将野炮、山炮推到前沿阵地上，对敌直接瞄准射击。此为朝鲜战场罕见的创举。事实证明起到令人振奋的作用。但当时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夜里行动，在冰水泥泞中跋涉近3公里，把野炮硬拖上山，把山炮拆成6大件抬上山，突击搬运炮弹，搞好伪装隐藏，十分不易。工兵在攻击目标的山下分别构筑了50余米、70余米两条坑道，作为突击队待命及坚守的依托，还在敌两山阵地间的沟谷里挖了一条隐蔽的交通堑壕。通信部门制定出形象易记的呼叫密语和简便实用的信号。

3月26日，在各级指战员焦急等待中，太阳西下。大德山前首先响起一阵炮声，佯攻部队以假乱真，派出部分兵力虚张声势地发起了冲锋，将美军注意力吸引过去。

18时整，进攻“双尖山”的战斗发起了。隐蔽于前沿阵地上的10多门山炮和野炮先声夺人，直接准确地推毁敌阵地上的地堡、火力巢等工事，草袋、圆木、角铁和泥土被掀上半空。直射火力还未停止，后面的炮群发出更猛烈的轰鸣。炮火急袭分不同梯次、目标各异。榴弹炮、山炮、野炮向敌炮兵阵地进行压制射击，使其不得还击;迫击炮对敌阵地前铁丝网进行破坏射击，为突击队开辟通道。

父亲站在望海山上师指挥所坑道前的堑壕里，举着望远镜全神贯注地观察。在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中，“双尖山”被一团团翻滚的烈焰和烟尘笼罩。炮火延伸后仅几分钟，便先后得到两个突击连的报告:占领057、058表面阵地，敌退守坑道。20时许，父亲得知:敌058阵地，即马踏里西山被完全攻占，又焦急地等待半小时后，父亲再次得到报告:057阵地，即梅岘里东山，亦即“双尖山”，也被完全占领，突击连攻下一条近50米长的大坑道。父亲当即给第三五八团前进指挥所下达命令:改造工事，布置火力，准备迎击敌人的反扑，他考虑到“守必固”这严峻考验。

半夜时分，得报美军从高浪浦里向前沿增援，用汽车运兵准备反击。父亲与整个指挥所的人都为这个消息感到振奋，认为是个好兆头，给我军创造大量歼敌的机会，父亲寄厚望于炮兵;他来到“炮指”作战室，对炮兵也让敌人领教一下志愿军“火海战术”的威力。此后几天，被誉为“战争之神”的炮兵屡显神威，以火力急袭歼敌近1000人。29日晨，父亲决定主动撤出058阵地，全力坚守057阵地，“双尖山”上安上了我军的耳目。至31日下午，梅岘里东山一马踏里西山攻防战结束，共毙伤俘敌1400余人战后，第四十六军主要首长参加了第一二0师的战斗总结会，表示非常满意，同时看望了部队官兵。第十九兵团的通报表扬中指出“攻占梅岘里东山、马踏里西山及打退敌反扑战斗中，战斗组织细致，步炮协同密切，部队打得英勇顽强，大量杀伤了敌人，特予通报表扬。”中朝军队联合司令部的通报表扬中指出:“我军三五八团一、八连，在各种炮火的有力支援上，于3月26日攻击梅岘里东山、马踏里西山之美陆战队一师3个加强排的阵地。……至31日，前后共歼敌1495名，予敌以沉重打击，该部事先准备周密，炮火抵近射击，迅速摧毁敌工事，步兵以十余分钟即占领敌表面阵地。部队打的灵活，顽强，动作迅速，以小的代价获得较大的胜利，望及时总结经验，提高战术技术，准备歼灭更多的敌人，争取更大的胜利。

5月20日，第一二0师奉命组织执行对马踏里西山和梅岘里东南山的第二次作战任务。梅岘里东南山编号为055，与编号057的梅岘里东山即“双尖山”一脉相连。守敌已换防为土耳其旅。28日发起反击，经两天两夜激战，第三五八团再度攻占马踏里西山，并夺取了梅岘里东南山。全歼守敌，击退敌人多次反扑，毙伤俘敌900余名，阵地为我控制，把战场向南推进1.5平方公里。

6月4日，第一二0师指挥部率第三五八团、第三六0团、炮团奉命撤下阵地休整。14日，第三五九团移交防务后归建，至此，第四十军的阵地防御作战任务全部结束。19日，第一二0师接到回师北上的命令。父亲与指战员们满怀胜利的喜悦，告别友军，撤离板门店前线。7月7日、部队抵达泰川归建，参与反登陆与反空降作战任务。虽然敌机仍不断袭扰，人人都能预感到离停战实现和平的日子不远了。

7月27日，停战协定签字正式生效。第四十军也接到一项重大命令:把武器弹药集中起来，全部移交给朝鲜人民军。随即便是动身回国。凯旋如同出征一样，秘密登程，悄悄跨过鸭绿江。第一二O师于29日出发，经龟城地区乘火车归国。在8月1日建军26周年之际，返抵辽宁新民。

1953年10月25日，父亲荣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以金日成、康良煜名义颁发的二级国旗勋章和二级自由独立勋章。

在父亲生前的最后一个夏天，他曾计划出行东北。鸭绿江畔的丹东(昔日安东)是他主要的目的地。那座抗美援朝纪念馆，是他必去之处。我不知父亲是否想到过再踏上那片他曾为之奋斗过的热土。作为当年志愿军的子女，我也年届半百，我暗自设想:假如有那么一天，我能踏上友邦领略三千里江山，我一定代父亲告慰那些牺牲在那片国土上的英烈，同时也默默告慰父亲一一英雄业绩彪炳史册，激励后人弘扬伟大精神!但愿这个“假如”能够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