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妈一直没回学校,后来打电话,我妈已经回家了。放学后,我却一直待在学校不想走,盯着那张18年前的手机广告发呆。直到看不清女明星的脸,也没有开灯,反而觉得逐渐黑下来的窗外和窗内都使我十分舒适。我想到一种物质,拍全身的片子多少钱,万塔黑,Vantablack,学名垂直排列纳米管阵列,是目前人造的最黑物质,对可见光的吸收率高达99.965%。如果这间办公室的墙壁、地板和各种物品都用万塔黑涂饰,那么开灯也相当于没开,天花板上的灯泡连深夜里的萤火虫都不如,什么都照不亮。我享受着逐渐加深的夜色,不过人的眼睛十分神奇,它会慢慢适应少光的环境,敏锐地捕捉到任何一串被物体撞飞的光子。或许夜盲症患者能体会到,白天过视力正常的生活,晚上过盲人的生活,这样一天中看见和看不见的交替也许更适应大自然的昼夜法则,与地球的自转同呼吸共命运。
大门旁边的超市隐约传来抽搭鼻子的声音。我走近,表哥居然在哭。我想是不是白天说得过分了?也不能全怪他,他毕竟这个样子;况且比起残废的他,我又做了什么呢?我进去,表哥正面对着电视。电视声音很小,刚好盖过他的哭声,影像的变幻在表哥脸上映出不同的色彩。电视上是《等着我》节目,主持人舒冬正告知一位女子,她的母亲没有找到,但父亲来了。父亲从门后走出来,女儿一下子跪在地上,抱住父亲的双腿,父亲苍老的眼神望向上方,在花白而铿锵生长的胡茬的簇拥下,厚嘴唇微微颤抖。镜头不断给父女特写,奏乐响起。我只是看到这个场面,并不了解女人的故事,却都要哭了。
这个按部位收费的,一个部位70元,二个140元左右。
表哥从小被周围人唤作“嘲亮亮”,而他真名叫余谅,嘲是傻的意思。我隐约记得他曾经是叫过余亮,但他母亲很早就给他改了名。余谅出生时难产,缺氧,抢救后一直戴呼吸机。余谅的姥姥虽说是一名民办教师,但文化不高,观念也旧,早就建议二女儿弃了这个怪胎,又小又丑,缺氧还可能影响大脑发育。姥姥觉得,反正活下来也不是个正常的娃,还不如趁着娃小没感情,做个了断。姥姥的二女儿、余谅的母亲没有答应。一天,姥姥看余谅好像状态正常了,擅自摘下了他的呼吸机。余谅瞬时浑身发紫,再一次严重窒息。经抢救,余谅彻底成了残废,长大后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余谅的母亲不顾家人反对,送余谅去读书,哪怕握笔只能像握拖把一样,总算是会写点字,逐渐练习发声说话。余谅读到高中,不再读了。他父母和我妈商量,让他在这里开起这间小超市,也算有个营生。我妈同意了,我的小卖铺也随之倒闭。我妈买下这里时,房东坚持说,要买就连同余谅那间超市占用的地产一起买下,余谅可以交租金,但你们一定要买下。我妈最后也答应了,每年只收余谅两千,只是个名目而已。
平扫ct大概200元左右一个部位,增强算两个部位,另外一瓶造影剂300元,部分图像后处理重建另加100元左右,所有费用加起来一般不会超过1000元。价格受地区、设备、医院等级有所波动。
表哥余谅从高中回来,是自己坚决要求的。我想,虽然他母亲坚持让他上学,他母亲可以顶住家人的压力,但他在学校经历的磨难和遭受的嘲讽却无法被分担。我从小叫他“表哥”,哪怕一开始只是玩笑话,长久以来却也觉得他是个亲人。从初中起,我听到别人叫他“嘲亮亮”,虽不忍心听下去,也不敢和那些不友好的人对抗,却渐渐疏离了他。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与他保持着什么样的距离,是远呢,还是近呢?表哥在他家里,只有他母亲愿意和他说话,愿意听他呜呜啊啊地说话。他的姥姥从不亲近他;父亲一方的家人甚至因为余谅而对他母亲低看一眼。除此之外,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听他说话的,只可能是我了。上大学临走前,我妈带我去他家。他见到我,高兴得像猩猩那样大幅度地拍手乱叫,嘴却因为咧得太大反而不那么歪了,一排粉白的牙花子裸露得触目惊心。我高三一年没怎么见人,乍一见他竟有些惊诧,但仍投以大学生应有的得体微笑。那一瞬间,我就像彻底忘了从小到大与他的交情,而他却像记起了一切。
你好,要看是做什么方面的检查的。这个每个地方的收费标准不一样的。一般情况来讲,一个部位一百块钱左右。
后来听我妈说,出事那天晚上,光头倒是没再耍横。
每个医院收费都是不一样的,但是拍个片应该不会超过100元,你可以先挂个骨科医生的号医生会给你开X线检查单,然后拿着检查单去交费,交完费拿着检查单和交费发票再去放射科拍片,拍完片再去找你挂号医生复诊(最好早上。
那怎么折腾到那么晚呢?
这样也不至于耗到那么晚吧?
孩子检查的时候倒是都很安顿,检查完也没什么问题,连药都不用开。没承想,从医院出来,被打孩子的爷爷奶奶又来了。老爷子那个倔啊,好像他大儿子在杭州有点儿本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说着“把他大爷从杭州叫回来!把他大爷从杭州叫回来”。那边儿,奶奶摸摸孙子肚子,“这还疼嗷?”摸摸头,“这还疼嗷?”孙子很不耐烦,拨开奶奶的手,说早就不疼了。奶奶却偏偏是耳聋,看孙子这样,反倒以为孙子很难受,更加不停地去摸摸孙子这,摸摸孙子那。好半天,两个老人搞得一家人在急诊部门前不可开交。
一位老头走入我的脑海,虽然脸和手因为曾经常年种地而皲裂,却因为近几年生活滋润,连老茧的裂纹都水嫩得有些病态;身上的旧中山装格外板正,在半夜门诊楼清冷的灯光下,呼吸着年轻人的朝气。
我妈接着说,我看那光头把孩子爸爸叫过去,就知道肯定又打什么小算盘呢。果不然,孩子爸爸过来跟我说,老师,要不,咱们给孩子办住院吧?那光头真是不明就里,就想着怎么多捞点赔偿,那孩子没事,平白无故住院打些针药能好吗?孩子从他妈妈突然闹起来那会儿,就已经很不耐烦了,这时已经很晚了,孩子说,“我又没病,住院做啥!”说完跑到一边,再不愿意挨着大人们了。孩子心里得多难受啊,本来受了委屈,盼着有大人可依靠,到头来,看透了大人们的私心,厌烦了大人。
光头一晚上只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这么老实?他到底是不是黑社会?
我妈笑了好一会儿,说,什么黑社会啊,你太单纯了,单纯了就容易抱有成见和胡思乱想;就算是黑社会,黑社会也会尊重老师不是吗,哈哈哈。我不是说了吗,我们都是为了办同一件事儿,你还以为你妈勇闯虎穴,智取威虎山呐?
我妈接到通知,按照疫情防控要求,所有线下培训全部暂停。我说,这下好了,终于能歇息了。我妈说,你倒轻松了,不过,让你吹个哨子很累吗,我这不还得忙着退学费、结工资……
我去表哥超市里,说,先关一下门,帮我去收拾一下教室,学校放假了。他立马说,好。转而我又想,他这个样子,能帮我干什么呢?我被自己逗笑了,也被他逗笑了。明明抬桌子擦黑板什么都干不了,还不假思索地说,好。
我小时候和表哥一块写作业,我写一小会儿就说,哥,我不想写了,你也别写,陪我玩会。他那时还不像现在这么会说话——虽然现在也只是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但也立马说,好。然后他收起自己的作业,拿出一个本子,陪我画画。他那个本子上,几乎全是我的涂鸦。每次我画的东西像海边的盐山一样占据了整张纸,他却只在画纸的角落好像铺了不像样的地基。我特别后悔的是,当他偶尔表达想让我陪陪他时,我总会扭过头去,说,不,我要看电视。或者,不,我要出去玩。
收费标准各省市不同,价格会有所差异,根据病情,医院的级别,检查部位的多少,检查项目的不同价格不定,一般一次曝光,每张胶片55元,例如一个关节正侧位,需要两次曝光,两张片,费用110元;胸部正侧位,需要曝光两次,两张。
表哥说,明天,小年。这次我也不假思索地说,好,我来,吃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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