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意拳名家韩伯言在孙镇老家的岁月
韩伯言先生练功照
韩伯言先生，名守信，字伯言，以字行于世，邹平县孙镇王伍庄人，中国尚式形意拳名家。他主要生活在济南，但是也曾有两段时期生活在孙镇老家。
清光绪三十三年（1907）农历八月二十四日，韩伯言先生出生于孙镇王伍庄（今王伍东村）。大约长到十来岁时，他离开家乡去到济南。此是他在孙镇生活的第一段时期。1968年，他下放回到孙镇王伍东村，1984年返回济南。此是他在孙镇生活的第二段时期。
当年，王伍庄韩氏是孙镇的名门望族。据《邹平通史》记载，韩继文（字纯一）是山东省著名的实业家。他曾在济南南关经营丰华针厂。堂弟韩继武（字荇舟）则先后担任济南、泰安、青州、烟台四大林区林务局长。1940年堂兄病逝后，韩继武接办丰华针厂。韩氏兄弟就是韩伯言先生的伯父与父亲。
韩伯言先生少年时，体弱多病。那时，河南洪拳大王孙廷荣（一说，孙延荣）正在济南教拳。于是，韩继武为了增强儿子的体质，便聘请他做了家庭武师。韩伯言先生不但跟随孙老师学了小洪拳，而且也学了器械，比如刀、枪、棍、棒、鞭，还得了“四门刀”的真传。
形意拳宗师 尚云祥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韩伯言先生考入北京朝阳大学法律系。因为形意拳宗师尚云祥在大学教授武术的机缘，他得以结识并拜入尚氏门下。他前后跟随师父学习形意拳数年之久。另外，他还学习了形意刀、形意枪、形意剑、形意棍。自此期间，他除了习武，还跟随一位大琴师学习拉胡琴。正如他带艺投入尚门，此时韩伯言先生手上也有胡琴的基础。当时，那位大琴师已经失明，既不再拉琴，也不再收徒弟。后来，他被韩伯言先生的诚意打动，最终同意收他为徒。韩伯言先生心存感激。三年期间，每次去老师那里学琴，他必定奉上三块大洋。他既要读书，还要习武与学琴，根本忙不过来。他是富家公子。当上课与习武或学琴冲突时，他就花钱雇一个年轻人，替他到课堂上去点卯。
韩伯言先生的胡琴水平非常高。据说，在北京时，他就曾与“四大名旦”之一的程砚秋多有往还，还给他做过胡琴伴奏。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李金泉，起初并不认识韩伯言先生。可是，听了他的胡琴录音后，金先生竟专程到济南来拜访他。后来，李先生但凡到济南招生，总还要去找他叙叙旧。
陆逊，字伯言，吴郡吴县(今江苏苏州)人。陆逊出生于世宦之家，他的祖父陆纤官至城门校尉，父亲陆骏，任九江(今安徽寿春东)都尉。陆逊年十岁丧父，十五、六岁时就肩负起家庭生活的重担。公元204年，被孙权征召为掾属，历任。
大学毕业后，韩伯言先生回到济南，当起了家族企业的律师，人称“大律师韩伯言”。除了习武、拉琴，韩伯言先生还喜欢唱京剧，而且水平还很高。他是公子哥，自然用不着靠唱戏谋生。为了过瘾，他在济南还曾票过戏。他唱须生，《秦琼卖马》（饰秦琼）《空城计》（饰诸葛亮）《洪洋洞》（饰杨六郎）都是他的拿手好戏。在现代京剧《奇袭白虎团》中饰演关政委的谢同喜，就曾向他拜师，专门学习《洪洋洞》。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因为资本家与律师的双重身份，韩伯言先生不但被打倒，没收了家产，而且还坐了三年牢。出狱后，他在运输队做会计。为了补贴家用，他也教戏，还偷偷地教武。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有一次，海军副司令员兼东海舰队司令员陶勇去济南开会。他特意找到韩伯言先生叙旧。解放前，国民党搜捕陶勇时，韩伯言先生曾经搭救过他。当时，韩伯言先生住在大明湖附近。那时，他整天被红卫兵押着游街。两人在济南小北门散步时，陶勇问他说：“你还要不要面皮？要是要面皮，我就一枪崩了你！”韩伯言先生回答说：“时至今日，还要什么面皮？”这次叙旧之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
1968年3月，韩伯言先生与夫人宋景良以“下乡”的名义，从济南下放到孙镇王伍东村。宋景良出身贫农，所以她是戴着红花来的。韩家是大地主，老房子早已归公。两个老人只得临时住在大队部的马棚中。因为漏雨，不久他们就搬到了村东头。此时，韩伯言先生头戴两顶“帽子”——“反革命分子”与“地主分子”。因此，他的行动受到管制。
同年农历八月十五，经郭成慈介绍，周家村郭玉信（字晓旗）拜韩伯言先生为师，学习形意拳。郭成慈也是周家村人。若论亲戚关系，他是韩伯言先生的叔伯妹夫。当年，他在济南做过韩伯言先生孩子们的家庭教师，也曾跟随韩伯言先生学过京胡。另外，他还是一位有名的中医，尤其擅长治疗身上的各种疙瘩。郭玉信带着十个鸡蛋、一瓶乌河酒作为礼物送给师父。除此之外，他还在家里摆了一桌酒席宴请老师。那时，讲究师道尊严，郭玉信正儿八经地磕头拜师。因为成分问题，这次拜师礼是偷偷举行的。郭玉信也是“地主分子”，所以韩伯言先生才敢收他为徒。用韩伯言先生的话说，他们师徒二人是“姑子和尚一裆人”。
既然是偷偷拜师，郭玉信也就只能偷偷学艺。每次，他都是在韩伯言先生家关起门来偷偷练武。此时，郭玉信已经十八岁。按理说，这样的年龄才开始练武，已经有点晚了。此前，他又没练过武，自然没有任何基础，所以刚开始学得比较吃力。有时候，韩伯言先生看着着急，便冲着他说：“朽木不可雕也！”郭玉信虽然不能完全听明白，可是也知道不是好话。他从小要强，暗下决心，一定要学成。因此，学得格外卖力。
刚开始，先练马步与弓步。有了根基之后，韩伯言先生再传授招式。他总是先把要学的内容演示几遍，然后再将其分解，孙尚香和伯言是真的吗，一招一式地教给徒弟。他教武非常严格，要求徒弟做到“闭门造车，出门合辙”。如果招式变了形，他就要动手调教。由于保密工作做得好，过了一年多，周围人才知道郭玉信正在偷偷跟着韩伯言先生练武。
刚回村的时候，韩伯言先生被分在一队，后来调到四队。他从小没干过农活，连挑水都不会，此时年龄也大了。恰好郭玉信的姨父当四队队长，就有心照顾他，先让他看坡，后来又让他拾粪。他花十八块钱买了一辆破自行车，其中郭玉信还给师父出了三块钱。于是，韩伯言先生就整天骑着自行车，后面带着一个垛篓，四处去拾粪，挣工分。他在村里，无论大人还是小孩，无论长辈还是晚辈，见谁都主动打招呼。因此，村里人都很尊敬他。直到1980年代初回济南，他的工作一直是拾粪。不过，后来政策松动了，他也就基本不拾了。当年他拾粪的时候，经常到罗家村头修自行车的地方喝茶、歇脚。罗家村在王伍东村西南方，相距不过二三里地。他还喜欢下象棋。有时候，他也到孙镇下会儿象棋。
1.伯言是陆逊。2.陆逊（183年－245年3月19日），本名陆议，字伯言，吴郡吴县人。3.三国时期吴国政治家、军事家。4.出身吴郡陆氏。5.东汉建安八年（203年），入孙权幕府，历任海昌屯田都尉、定威校尉、帐下右部督，因。
大约在1972年，郭玉信与别村的五六个青年打了一架。那伙人吃了亏，就去找领导告状，说：“郭玉信是跟着地主分子韩伯言学的武。”结果，韩伯言先生受了连累。民兵押着他从位于蔡家村的蔡家联中上了敞篷汽车。蔡家村在王伍东村之北，相距不过一里地。他胸前戴着“反革命地主分子韩伯言”的大牌子，从蔡家村出发，一路经过高家村、党里村、于何村、辉里村、杨家村、郑家村、曹王村、有里村、张赵村、腰庄村，最后到达孙镇最东北角的东安村。然后，从东安村返回腰庄村、张赵村、有里村，再经过车郭村、潘刘村、小三村、大三村，到达孙镇公社。最后，从孙镇回到出发地蔡家联中。这叫作“游公社”。韩伯言先生下放之后，当地开地主的批斗会，他也陪批过几次。不过，从来没有游过街，游公社也仅此一回。
当时，郭玉信还只是一个二十刚出头的毛头小伙子。游行开始前，他就吓得逃跑了。游完公社回来，韩伯言先生沉着脸对他说道：“陪着师父坐汽车，你都不去！扶扶师父也行啊！——跟别人打架吃亏没有？咱别我游了公社，你再吃了亏，那咱爷俩丢人可就丢大了！”郭玉信挺一挺胸脯答道：“我没吃亏。那伙人吃了亏，才让咱游公社。”韩伯言先生笑着说道：“这还差不多！你的武没白学，我的武也没白教。”
后来，跟着韩伯言先生学武的渐渐多了起来。可是，人一多难免良莠不齐。1974年，他慨叹人心不古，写成《师道悲》一诗：
千里迢迢学拳艺，朝夕苦练十五春。
尊师敬业循古道，昏晨定省报深恩。
老归故里传徒众，八年桃李已成阴。
良莠不齐终不变，善恶有别初难分。
族人领来俩昆仲，双双甜言表诚心。
相对问答谈家史，彼此原有家族亲。
自会家传少林艺，再求入我形意门。
三年艺成辞我去，数载渺渺无回音。
初见能让千圣果，再逢单会敌万金。
背弃师门乱传艺，功形未满艺不真。
怀怒又生师之气，搬弄是非乱乾坤。
忆想当年师教导，不守规者概不交。
祖师留下长命宝，万两黄金不予人。
亡羊补牢未为晚，闭门封剑在今晨。
有的徒弟学了一星半点的武艺，就也想当师傅收徒弟。韩伯言先生对此最是深恶痛绝，因为学艺不精乱传艺，不但误人子弟，而且还败坏了形意拳的真经。
1977年，邓小平复出。这年农历十月间，徒弟张经诚从济南来信，说阶级斗争就要结束，不仅会给韩伯言先生摘帽平反，而且济南的房子也有望返还。韩伯言先生得信后非常高兴，就让徒弟郭玉信骑自行车带他去了邹平县城。两人在西关饭店吃饭时，韩伯言先生兴致很高，还喝了几杯酒。吃完饭，两人还在附近的照相馆照了一张相。
韩伯言先生与徒弟郭玉信合影（图片由郭玉信提供）
韩伯言先生回村十多年间很少照相。他很早就蓄了须。据说年轻时，有一次，他跟一个打把势卖艺的交上了手。那个卖艺的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打翻在地。可是，那人的鞋头上有一朵布做的花，花里藏了铁钩子。等韩伯言先生来到他的身旁时，那人一抬脚，不偏不倚恰好勾住了伯言先生上嘴唇的人中处。从此便留下了一个小疤。那时，他在济南，还没到北京去读书。
陆逊（183年—245年3月19日），字伯言，本名陆议，吴郡吴县（今江苏苏州）人。三国时期吴国政治家、军事家。伯是古代兄弟间一种年龄排序，伯仲叔季，老大的称谓。他真正字言，取自名字中的“议”字。古代字都与名有关，。
1983年，韩伯言先生返城，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济南。可惜，他的夫人在七十年代末就已去世，葬在了王伍东村的北坡里。回济南后，政府不但给他平了反，还发还了部分房屋。第二年的6月，他又回孙镇办理了手续。徒弟们每人凑了三块钱，办了三桌宴席，在孙镇的旅馆饭店给师父饯行。随后，韩伯言先生在徒弟郭玉信家一连住了八天。那几天，郭玉信每天早起到棉花地里去打药。打完药回来，韩伯言先生差不多也起床了。吃过早饭，他给师父冲上茶。师徒两人就关起门来，在院子里讨论武艺。此前，韩伯言先生已经将八十三式形意剑的前半部分教给了徒弟。现在，他又把剩余的部分教给了他。最后，韩伯言先生从徒弟郭玉信家离开孙镇，返回济南。此后再也没有回过孙镇。
十几年来，郭玉信跟随韩伯言先生，先学小洪拳，再学七节鞭，后来在学五十八式四门刀的同时，又学习形意拳。1973年，他又学了形意枪与形意刀，最后还学了形意剑。他也是孙镇地区众多徒弟中，唯一一个跟随韩伯言先生学过器械的。一直以来，郭玉信始终抱持“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信念。韩伯言先生有四分自留地，也是他替师父耕种。当初，韩伯言先生看坡的时候，中午郭玉信就替他看着，让他回家吃饭。平日里，挑水、砸搭伙（所谓“砸搭伙”，就是先将煤粉与红土掺和在一起，再倒上水用铁锨搅拌均匀，最后用木棒反复捣几遍，供土炉子取暖之用）之类的日常事务，自然也是“有事弟子服其劳”。尤其是到了冬天，那些年农村生土炉子。韩伯言先生的大女儿家住淄博洪山。她有煤票，自己用不完。郭玉信就推着载有两个长垛篓的木推车，到洪山去给师父推煤粉。一推车煤粉五百斤，从孙镇到洪山单程一百多里，每个冬天推两回。过年时，家里炸了菜，郭玉信总要拿三分之一给师父送去。每年八月二十四，师父的生日。济南的徒弟杨国才都来给韩伯言先生祝寿。每次也都是由郭玉信张罗酒席。有时，他甚至还到别村的地里偷点儿地瓜，到县城酒厂换点酒。可是，每次都是师父与杨师兄喝酒，他负责端茶倒酒。
韩伯言先生晚年以教武为生。过生日时，正是农忙的时节，郭玉信无法去给师父祝寿。于是，每年秋后、冬天和过完年，郭玉信总要去济南看望师父。每次去了济南，韩伯言先生都要让他替自己教一会儿拳，这是师父对徒弟武功的认可。1996年，韩伯言先生去世，享年90岁。
陆逊（183－245），本名陆议，字伯言，汉族，吴郡吴县（今江苏苏州）人。三国时期著名政治家、军事家，历任吴国大都督、上大将军、丞相。吴大帝孙权兄桓王孙策之婿，世代为江东大族。于公元222年率军与入侵东吴的刘备军作战，。
郭玉信与徒弟们的合影（图片由郭玉信提供）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在韩伯言先生回村之前，孙镇附近根本没人知道形意拳。他下放的十余年间，无意间为孙镇一带播下了形意拳的种子。除郭玉信之外，他的徒弟还有不少，单就孙镇而言，比如王伍庄的韩红、马科、王有民、徐杰、孙学强，周家村的郭森、郭光、郭玉刚，孙镇村的郭玉福与马西广，张家村的魏传义，蔡家村的蔡庆元，于何村的于秀水，还有辉里村的段春雷。其中，段春雷还在邹平县城开设了武馆——“六合武馆”，专门教授形意拳。另外，其他乡镇慕名而来的也有，比如魏桥镇大坡村的刘群，九户镇陈玉平村的刘磊。再有，韩伯言先生的一个老家在章丘、现住邹平县城的亲戚孙曙光，也拜在他的门下。
韩伯言先生是中国当代武术界的一代形意拳名家。他的很多事迹在诸多报纸、杂志、书籍上流传。但是，关于他在下放期间的情况却很少涉及，偶有涉及也语焉不详。笔者经过多方采访，撰成此文。希望能对了解韩伯言先生的生平事迹有所裨益。
2019年11月23日初稿
2020年1月17日修改
2022年4月9日再修改
致谢：
此文内容主要来自郭玉信先生的口述，另外还有对张宗森先生的采访。
曲延庆 著：《邹平通史》，中华书局，1999年5月
韩瑜 口述，徐皓峰、徐俊峰 著：《武人琴音》，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年4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