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月,改编自田村由美漫画作品的日剧《勿言推理》上档了,由当红男星菅田将晖主演,勿言推理05,编剧由执笔《鹿男异想世界》与《上锁的房间》的相泽友子担当,看起来这是个豪华的阵容。不过,上映前也有许多观众抱持疑问:
《勿言推理》真的是一部适合改编成日剧的漫画吗?
真人化改编之后,真的能保存这部漫画最特殊的精髓吗?
△《勿言推理》
这似乎是每次漫画改编日剧前常见的担心,但是,《勿言推理》确实不太一样,因为这套漫画确实与众不同:
一套被放在书店「推理」类书架上的漫画,却说自己不是推理,这种堂而皇之的口是心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连在富士台改编的日剧版本,宣传词都堂而皇之地向那位小学生侦探叫板:
勿言推理没有完结。《勿言推理》是日本漫画家田村由美创作的推理类漫画。以一位看上起迷迷糊糊的却能保持冷静沉着的神秘青年久能整为主角,凭借其敏锐的观察力展开了惊人的推理,而完全没有这个打算,却又不知为何去揭露。
「真相不会只有一个,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真相」。
△《勿言推理》
《勿言推理》是不是刻意来闹场的?它会像东野圭吾的小说《超‧杀人事件:推理作家的苦恼》那样,刻意颠覆那些推理小说界的长年窠臼吗?
不,《勿言推理》不是谐仿推理作品,它没有那些食指指向经典的嘻嘻哈哈。
田村由美义正辞严地解释:
「这不是推理作品,没办法,我怎么可能画那么难的东西嘛。」
是谁在骗人?
△《勿言推理》
《勿言推理》的主角,是懂得品味生活的孤独大学生久能整,日文里这个「整」,是统整、整理的意思,听起来很理科,久能整的生活却很文青:
他会欣赏窗外四季更迭、他会自己烹饪最喜欢的咖喱、他会去参观画展,如此岁月静好小确幸,压根不是刀里来血里去的硬派侦探,然后他就被捕了。
△《勿言推理》
警方发现他的同学在他家附近遇害,还有人作证看到久能整就在现场。被迫在警察局接受质问的整,哪里都去不了,但他却必须辩护自己的清白。
这也是推理小说里常见的「侦探即犯人」颠覆元素(尽管这个元素也已成了窠臼),侦探必须为自己的清白进行推理,或者他其实真的就是犯人,推理只是在误导读者。
△《勿言推理》
说着「这不是推理作品」的田村由美,为什么在她的新连载开头,就设了一个这样有够推理的迷局?原来,其实久能整就是个口嫌体正直的大学生侦探吗?
明年,就是田村由美出道40周年纪念,资历如此悠久,田村的长篇作品却不是很多,她在1987年推出了连载《咆哮女郎巴明欣》、结束后在1990年推出了《婆娑罗》、再来是2001年的《7SEEDS幻海奇情》,这部作品连载到2017年,接着接棒的就是《勿言推理》,连载至今已有5年。
△《勿言推理》
3个10年,3部成为经典、而且都大受欢迎的少女漫画,这种功绩在少女漫画界也是屈指可数。
但是,画出3部大红的长篇漫画还不是最困难的,田村由美真正厉害之处,在于她是一位女性。
△《勿言推理》
80年代出道的女性漫画家,除非你「活得像个少年」,否则得面对极度严峻的创作环境,不是人人都能像高桥留美子那样在少年漫画呼风唤雨。
简单说,80年代的少女漫画界,对女性来说是一片荆棘。出版社的少女漫画部门,全是一群不懂少女漫画的男性编辑。
△《勿言推理》
问题是,在恋爱主题为主轴的80年代少女漫画里,要如何无止尽地加入女主角的对手?
这又不是「打一架就变基友」的《魁!!男塾》,女主角也只好见一个爱一个,被迫成为见异思迁的滥情女。
△《勿言推理》
日剧《勿言推理》是根据田村由美出版的一部漫画改编的,主角是由日本著名演员菅田将晖饰演,这部剧主要讲述的是一个叫做久能的大学生,本来是非常平常的日子,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却遭遇了刑事案件,有人看到久能曾经和死者有。
在那个尽管政府已经公布两性工作平等法的80年代后半,女性漫画家的职场却找不到公平。
△《勿言推理》
1985年就在《别册少女コミック》以短篇漫画出道的田村由美,感受深刻。她发问,为什么少女漫画部门的女性那么少?
比她大好几岁的中年男性编辑说,因为女人没法加班,无法承担需要长时间工作的责任;她问,为什么自己不能有一位女性编辑?
其他人说,女生在一起不是容易斗气闹别扭吗?女生不是永远都听不进劝告吗?田村问得太多,男性编辑不耐烦了,问她何时要放弃《别册少女コミック》这本内容逐渐走向高年龄层的漫画月刊,在这里是赚不到钱的,妳不如回少年漫画周刊吧。
△《勿言推理》
尽管70年代的漫画界,有俗称「花之24年组」(约莫昭和24年出生)的一派少女漫画宗师,例如大岛弓子、萩尾望都、山岸凉子、竹宫惠子等人,推出了多部革新业界观点的少女漫画巨作。
但是,这个圈子除了男性同业的缺乏认知、与潜意识的仇女心态之外,少女漫画的内容形式仍然被困在一个制式窠臼之中。
△《勿言推理》
少女漫画的剧情不可以牵涉打斗、惊悚、战争、推理等等元素;女主角必须专情,积极地为男主角奉献一切,而且至死都要以爱情至上。
当这些规条压在刚要连载《咆哮女郎巴明欣》的新人漫画家田村头上,她有了不同的想法。
△《勿言推理》
《咆哮女郎巴明欣》第一回,田村跟编辑讨论好了剧情,画好了线稿,线稿也通过编辑审核了,内容是带点幽默成份的喜剧,这是招揽新读者最好的方式。
田村依循着业界公式,准备让巴明欣踏上一场充满暗恋与酸甜的心动之旅,但是,一个声音在田村心里响起了:「我不是来画这种漫画的。」
她告诉编辑,我要重画。
△《勿言推理》
对此,田村的回应是霸气的「我哪管你那么多」,编辑气急败坏地一状告到主编面前——这个菜鸟竟然还没开始连载就拿翘!而主编的反应也很微妙,如果田村真的要重画,只要赶得上时程就随便她。
△《勿言推理》
就这样,我们才会看到如此不同凡响的少女漫画《咆哮女郎巴明欣》——等等,这是少女漫画吗?
古早源平合战的战场上,不让须眉的源氏大将爱妾巴御前,在现代东京转生成了巴明欣。她蹬着一双直排轮,在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但这危险的游戏却导致了明欣挚友身亡。
伤心欲绝的她进入了荒郊野外的替身训练学校就读,她顶着一头大波浪蛇蝎美发、穿着垫肩大衣、冷酷地走在街头、对繁华无动于衷,这是个比男人还帅气、比少女还成熟的女主角,而她即将投入一场豪族、杀手与恐怖份子交战的烟硝鎗火之中。
△《勿言推理》
这就是田村由美,被编辑撂下「妳以后一定会后悔」、「我恨死妳了」的年轻漫画家。
久能整堪称近期漫画里最多话的主人公,他有问必答,没有问题也会自己提问,然后侃侃而谈——即便是成为警方嫌疑犯,他仍然口若悬河。
日剧《勿言推理》改编自田村由美的同名漫画,这部电视剧在1月10日的富士台开播,很快就成为了热门剧集,但是这部漫画有不少的原著粉,原著粉对这部日剧的评价是褒贬不一的。有原著粉能够接受剧集版这么改编,但是也有原著粉。
△《勿言推理》
问这位警察你家里好吗?跟老婆小孩关系好吗?回答那位女警察,你在这种男性主导的职场环境里格格不入,反倒才能藉此对环境造成制衡的功用。
《勿言推理》一开场压根不关心死者,这个「凶手」开启了心理咨询服务,服务质疑他的所有警察,打开他们的心房,告诉他们,你不该这样想、妳没有错、而社会常理只是一堆似是而非。
△《勿言推理》
《勿言推理》确实是推理,但它不是推凶杀谜案的理,它推的是「常识」的理,推的是这个积非成是的社会里,被人情义理压到扭曲的理。这些扭曲造成了忌妒、仇恨、误解,而总有人在这些负面情绪里死去。
没有朋友、没有爱人、独自生活的久能整站在「这会教坏小孩」的社会大道理之外,他看到的是粽子头的扭曲,而那让他感觉很不舒服,想要好好地、不急不徐地、长话连篇地梳理这些混乱的理。
△《勿言推理》
你会选择让电车撞死五个人还是一个人?游手好闲的纨裤子弟,真的是飙车撞死人的嫌犯吗?为什么不能杀人?只是因为大家都说「杀人不好」所以就不行吗?
如果你曾经被这些道德困境问题难倒、或是曾经陷入那些想当然耳的价值观,你会从《勿言推理》久能整的「落落长废话」里找到解答与救赎。
△《勿言推理》
人生没有唯一的答案,只有想法角度的不同,就如同他说的,「真相不会只有一个,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真相」。
而多少迷信只有一个答案与一个真相的人们,被迫含泪吞下烂苹果,然后把责任推给「因为大家都这么说」、「否则在社会上很难生存」这种话。
久能整顶着诙谐的黑人头(afro),却平静安稳地滔滔不绝,他将自己与世隔离的小宇宙,扩大包住了书中的其他角色与读者。
△《勿言推理》
《勿言推理》当真不是推理,它是一场与世隔绝的思辨之旅,在此谁杀了谁不重要、正义与清白不重要,在这些之前,我们必须先厘清我们「想错」了什么,而不是因为这些错误观念而造成的后果。
很显然,这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侦探”角色,这也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推理漫画”,所以田村书名说了:“勿言推理”(别说是推理)……而在后记里也说:不好意思,这就是一个整滔滔不绝的故事……虽然如此,或者。
有趣的是,这部改编日剧版本的编剧相泽友子,先前改编过的另一部漫改日剧《科学搜查先生》(或译「Trace~科捜研之男」),也有类似的铺陈,这2部作品都在试图打破观众对既定印象的依赖习惯。
△《勿言推理》
田村由美继续着她的打破窠臼之路,35年前她决定重画连载第一回,多年后的现在,她直接让她的男主角畅所欲言。
时代真的是不同了,但时代其实也没那么不同,我们依旧深陷在许多看不见的道德陷阱之中,而不是侦探又不推理的久能整,现在来拯救我们这些盲目的被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