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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再生产》
路易·阿尔都塞 著
吴子枫 译
西北大学出版社
此前，重庆大学高研院“技术社会学”读书会开启了新一轮的经典阅读。共同研习的文本是法国思想家路易·阿尔都塞的著作《论再生产》。译者吴子枫应邀与读书会师生远程连线，做了精彩的导读。
吴子枫：
作为今天读书会的开场发言，我只想简单讲两点，第一点是关于《论再生产》在阿尔都塞全部著作中的位置，第二点是关于我们今天为什么要阅读阿尔都塞。
后来,阿尔都塞在《意识形态和意识形态国家机器》一文中,不再一般性地讨论与科学相对立的意识形态,而主要是从与镇压性国家机器相对立的角度去探讨意识形态,也就是“意识形态国家机器”。他指出,与镇压性国家机器相比,意识形态国家机器不是。
先说我对《论再生产》的定位。我认为这本著作是阿尔都塞三十多本著作中唯一一部在科学认识的意义上着力推进马克思主义社会形态理论的著作，最集中、最系统地展现了阿尔都塞对历史科学的真正贡献。我们知道阿尔都塞的著作非常多，生前出版了十一本，去世后到今天又整理出版了二十多本，一共有三十多本。实际上在“法国当代出版纪念研究所”（IMEC）的“阿尔都塞文库”里，还有很多遗稿没有整理出来。如果哪一天阿尔都塞全集出来了，估计会有四五十部。在所有这些著作中，《论再生产》的位置是非常独特的。就我目前的了解，除去他的一些通信集、自传、日记、梦的记录等等，他的比较正式的著作——从他第一本著作《孟德斯鸠：政治与历史》，到他生前出版的最后一本著作《哲学与马克思主义》（西班牙语版，后收入法文版《论哲学》），再加上在他去世后整理出版的“讲稿”，以及大量由已完成或未完成的“手稿”整理出来的著作——大都在处理哲学问题，历史哲学问题，政治哲学问题，等等，总之大多都是从哲学（当然这个哲学是唯物主义哲学）的角度以哲学的方式来阐发自己的观点。甚至早期的《阅读<资本论>》，虽然是在读马克思非常重要的科学著作，也是从哲学的角度来阅读的。而到晚年提出“偶然唯物主义”或“相遇的唯物主义”概念，并从哲学史上梳理出一条“相遇的唯物主义潜流”，他也还是回到了哲学实践的领域。我觉得这并不奇怪，因为阿尔都塞的社会身份，是一位哲学教师，他的战斗领域是哲学领域。虽然根据他自己后来对哲学的定义，他应该不算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哲学家，但他的现实身份是巴黎高师的哲学教师，他的日常工作是哲学教学和哲学研究，所以他的讲稿，他写的很多著作，可以说是某种形式的哲学著作。当然这种哲学著作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作为哲学体系而建构出来的著作，而是一种实践状态的哲学著作。所以我说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位置，他就处在哲学这个康德所说的战场里，在这个战场上进行着战斗。他的大多数著作，都可以看作是一位非传统意义上的“哲学家”在理论领域的斗争实践的产物。
巴黎高等师范学校（École normale supérieure，ENS），于1794年创建
但《论再生产》与这些著作有着不同的性质。这部著作完全是站在马克思关于社会形态的科学理论的延长线上去进行思考的。在这里阿尔都塞不再是从哲学的角度或以哲学的方式去讲历史问题、政治问题，而是站在马克思所开创的历史科学的角度去讨论哲学。他要通过由自己所发展了的历史科学去给哲学本身下一个科学的定义。这本书的第一章初看起来非常奇怪，叫“什么是哲学”。但除了第一章，后面整本书都是在讲社会形态，讲国家、法权、意识形态等等，根本没有讨论哲学。如果我们了解他的总体构思，就不会对此感到奇怪。《论再生产》所从属的那部大著作的最初构思是两卷，总标题叫做“什么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哲学”，其中第一卷探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再生产”，第二卷探讨“资本主义社会形态中的阶级斗争”。到最后，阿尔都塞会回到第一章所提出的问题，去回答“什么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哲学？”但正如他在《论再生产》最后一段提到，到那时这个问题的提法会稍有修改，因为在兜了这样一个大圈子之后，我们会发现最后要回答的问题并不是“什么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哲学”，而是如何“在哲学中成为马克思主义者”。
因为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二卷中做出了强有力的证明,所以,现在所有的人(包括那些从事国民经济核算的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或者现代"宏观经济学""理论家")都认识到,任何生产都不可能不考虑生产的物质条件的再生产,即生产资料的再生产。 一般。
![[法]路易·阿尔都塞《论再生产》作品简介与读书感悟](http://img.tianshugan.com/tsg/tp/67.jpg)
总之，正是通过《论再生产》，阿尔都塞得出了一个结论，不存在马克思列宁主义哲学，只存在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实践。为什么呢？因为根据由《论再生产》所发展了的社会形态理论，我们得以从历史科学的角度认清哲学的真正性质，哲学并不是有着自己“认识对象”从而能提供“客观知识”的体系，而是一种意识形态斗争的形式。在整个社会形态中，它属于上层建筑领域，是意识形态斗争的理论小分队。哲学关系到的是意识形态领导权问题，它归根到底是理论领域的阶级斗争。
书名：论再生产 作者：[法]路易·阿尔都塞 译者：吴子枫 豆瓣评分：9.7 出版社：西北大学出版社 出版年份：2019-7 页数：600 内容简介：阿尔都塞在五月风暴后撰写的重要手稿，其最有影响力的论文《意识形态和意识形态国家机。
这就是《论再生产》一书在阿尔都塞全部著作中为什么特别重要的原因。因为阿尔都塞前后期所有的哲学实践作为一种斗争实践，都要有一个理论前提，就是他对哲学要有一种真正科学的认识，而这种对哲学的科学认识，只能来自他对马克思的历史科学的发展。只有在发展了的马克思主义历史科学——即关于社会形态及其变化的理论——的基础上，才能真正搞清楚哲学是什么，然后才能知道怎样去从事哲学实践，或者说怎样去进行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实践：不是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家，而是在哲学中成为马克思主义者。
通过刚才的梳理，我想我们应该清楚了《论再生产》的位置。我说它是在马克思关于社会形态理论的延长线上进行思考的，这从本书中的关键词也可以看出来：国家、法权（法/权利）、意识形态国家机器、镇压性国家机器，等等，除了“意识形态国家机器”，大多数关键词都是从马克思那里继承下来的。马克思的著作很多都未完成，连他最核心的著作《资本论》也没有真正完成。但在他的著作里，我们可以找到许多有待继续研究的问题，以及应该如何继续研究的线索。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最后“国家和法同所有制的关系”里有一个提示，暗示应该对国家、法、所有制、意识形态等方面进行一个总体的研究。我觉得阿尔都塞很敏感，他抓住了马克思提供的线索，重新研究了法、国家与意识形态等等的关系。《论再生产》就深入细致地研究了马克思提到过但还没有完全展开研究的东西——具体地说，就是上层建筑（法、国家、意识形态）各层级之间的关系，上层建筑与下层建筑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资本主义社会形态如何进行自我再生产的问题。
这是我要谈的第一点，关于《论再生产》在阿尔都塞著作中的位置。我要谈的第二点是今天为什么要阅读阿尔都塞。
简单说，我们今天阅读阿尔都塞，是因为通过阅读他可以更好地回到马克思。就像我们刚才提到的，阿尔都塞本人就是在马克思思想的延长线上进行思考的，包括他的哲学实践，也是要在哲学中成为马克思主义者，而不是要成为什么故作高深的哲学家。而回到马克思，就是回到马克思要处理的资本主义所造成的现实问题，也就是回到我们今天仍然身处其中的资本主义的世界。我们阅读阿尔都塞，实际上是要回到这里，因为我们依然面临马克思当年所面临的问题。马克思当年以自己的方式处理了一些问题，也有些问题可能没有完全处理好或者没有完全想透，而且今天资本主义的发展，又带来了一些新的问题。所以我们有必要在新的形势下去继承和发展马克思。但这有一个前提，就是必须首先回到马克思。因为马克思为思考那些问题奠定了科学基础或基本原理，如果偏离了这个基础，就根本无法在正确的方向上进行思考。而在今天，对马克思思想的许多阐释，恰恰让我们偏离了马克思的正确方向，或者说成为我们理解马克思的障碍。阅读阿尔都塞，就是要帮我们扫清这些障碍，使我们重新回到马克思成为可能。
一本不错的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路易·阿尔都塞的《论再生产》，著名的《意识形态与意识形态国家机器》是其中的一部分稿子。我觉得你看看目录就知道有多适合你了。三、经济学是要读的。资本论如果你看得下去的话可看，看不。
在我们的时代，至少有两种对马克思的阐释构成回到马克思的障碍。
第一种是以斯大林为代表的正统马克思主义或者说教条化的马克思主义，它是一种由占统治地位的、维护自身已有秩序的组织机构所改造过的马克思主义。这种对马克思的阐释，使得马克思主义要么变成一系列教条，要么变成对现有政策的意识形态辩护……它越来越变成一种官方的意识形态，而不再是科学的革命理论。第二种对我们回到马克思来说会构成障碍的，是斯大林去世之后，由赫鲁晓夫的苏共二十大秘密报告所引发的对马克思的重新阐释，其结果就是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它通过回到马克思青年时期的著作，重新谈论人、人的本质、异化等问题，把马克思的思想贬低到资产阶级人道主义的水平。这是“从右面”批判斯大林主义的方式。（悖论的是，由于中国社会发展的特殊性，这两种先后出现的阐释，在当代中国可能以共时的状态存在。）
1956年，苏共总书记赫鲁晓夫在苏共20大上发表了全面否定斯大林的秘密报告
而阿尔都塞的理论干预，恰恰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提出要“保卫马克思”，一方面批判僵化的斯大林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另一方面又反对从资产阶级的立场出发，以理论的人道主义去批判斯大林主义，主张要以真正的马克思主义的方式，“从左面”去批判斯大林主义。这就开启了第三条阅读马克思的道路。阿尔都塞的成名作《保卫马克思》，就是要扫清这两种障碍，带我们回到真正的马克思。当然，这里就出现了一系列要处理的问题。比如马克思曾经在一段时间内不是马克思主义者，而且哪怕在经历了阿尔都塞所说的“认识论断裂”之后，马克思的著作中依然保留了一些非马克思主义的东西，等等。所以重要的是要用马克思本人的唯物主义把他著作中真正的马克思主义理论重新阐释出来。这就是阿尔都塞的出发点，也是《保卫马克思》和《阅读〈资本论〉》的核心主题。
如果说《保卫马克思》是阿尔都塞带领我们回到真正的马克思的出发点的话，那么《论再生产》就不仅仅是“保卫马克思”了。随着资本主义的变化、新的现实情况的出现，即便是回到被阿尔都塞所阐发的那个真正的马克思也还是不够的。从马克思逝世到今天，包括到阿尔都塞写这本著作时的1960年代，资本主义已经远远不是那个资本主义了。这就要求发展马克思主义。从他的成名作《保卫马克思》到这本《论再生产》，阿尔都塞就这样从“保卫马克思”走向了“发展马克思”。当然，《论再生产》对马克思思想的发展，一方面与资本主义的新的现实相关，另一方面也与对过去革命实践的理论总结相关。具体来说，就是阿尔都塞所看到的1960年代的学生运动，使他关注到资本主义社会形态中一个特别重要的现实，即他所说的在今天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国家机器，也就是学校。那场席卷全球的学生运动及其所引发的资本主义危机，使一个过去不可见的现实暴露了出来，即学校（或学校-家庭）构成了资本主义社会进行自我再生产（包括劳动力再生产和生产关系再生产）的重要部分。这引发了阿尔都塞的一系列思考，并促使他提出了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概念，补充了经典的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但他的这种发展又不仅仅来自他所看到的那些新的现实，还来自他对列宁和毛泽东的革命实践中所包含的东西的理论总结。列宁和毛泽东虽然写下了很多著作，但实际上他们的许多重要思想没有明写在那些著作里，而是体现在他们的革命实践中。甚至他们的著作本身，也都打下了当时革命实践的痕迹，而不能完全被读作他们的真正的理论。阿尔都塞认为，就像马克思当年从“巴黎公社”的革命实践中汲取理论养料一样，我们也要从列宁和毛泽东的革命实践中去总结经验，也就是要对“以实践状态存在的马克思主义”进行理论化。《论再生产》中关于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理论，关于学校的重要性的理论，其实也都与“隐含”在列宁和毛泽东的革命实践中的理论有关。
1968年，巴黎，游行中的巴黎大学学生贴出毛泽东、列宁画像
“精神译丛”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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