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驶过许州城》连载之14】
许州斗：令人惊诧的反转‖老家许昌
文‖邵卫
人家要斗资本家的孝子贤孙，路线站得直，摒除私心杂念，二七派没屁放，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一巴掌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绿叶要置大拴于死地，她顺手把大拴的头发抓住，往台上拉，两个人扭做一堆。反复辟派参战，硬是把大拴揪上了台。大拴没有作声，一直以来，大拴外表上都是平静的。
铁东街当家大桂看不下去了，她怕收不了场，便劝道：“犯不着和一个资本家小姐计较，我们继续斗走资派。”
绿叶还是不肯罢休，她拽扯掉曹市长脖子上所系的招牌，摔向台面，旋即脱掉了脚上的布鞋，然后顺手抽出挂招牌的铁丝，把鞋穿了起来。她把挂了鞋的铁丝套在大拴的颈上，愤愤地说：“破鞋，你这种不要脸的烂货，活在铁东就是丢人现眼……”
“住口！”一声炸雷般的吼声，让会场人群屏住了呼吸。
绿叶睁大眼睛，死死盯着男人，是水生在嚷：“打人不打脸，大拴是干净的女人。”
胳膊肘儿朝外拐，轮到二七派助威了：“叫得好！”
“你在帮谁说话？”绿叶眼里冒火，受此大辱，一般人早就难以招架。
“出啥风头？我们都是兄弟姐妹。”水生喝斥道。
“你心疼了？你难受了？你控制不住了？”绿叶质问。
“无聊！”他头一低。
“你扯远了。”
“就从远里扯，你爹为啥卧轨，你娘为啥上吊，你水生为啥被抓当壮丁？”
“绿叶，要是念我还是你男人的话，回家去。”
“水生哥，你承认我还是汪家媳妇？”绿叶的指头戳到大拴的脸上，吐去一口唾沫，说：“为了这个白虎星，你良心让狗吃了。老话讲，男人富不算富，女人富富满屋。如果你和她成一家，你的头上还要再加顶资本家孝子贤孙的帽子。你问那贱人，强龙是谁的种？呸，恶心死了，是野种吧……”
“闭嘴！揭人不揭短，不许你玷污大拴的名誉，孩子是无辜的。”
“你心里还装着她，汪水生？”曾经共枕热炕头的夫妻，现在变得如此陌生。
水生苦苦摇头。
“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绿叶心里在流血。
水生还是苦苦摇头：“不为什么，就为了我欠她一辈子，就为了她是喝汪家水长大的。是的，我心里装着她，尽管她脾气不着调，尽管她处处压我的性子，尽管她使阴招报复我，但是……正因为我俩坐了趟火车，所以……”
绿叶听了男人的肺腑之言后，随即败下阵来，身体要垮。
“我真傻，真的！”绿叶脸色陡然变为灰黄，死寂一般，眼睛没有了神采，她接着说：“我单知道各自一家，你会收心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仍在爱她，真的，我太傻了！”绿叶闭上眼不言语了，两腿发软，栽下台去。
“快救人！”反复辟派拼命喊，靠前的都手足无措围着绿叶，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头上流着血。
就在这时，铁西专用线的火车拉响汽笛，自从有了内燃机，人们好久未听到这刺耳的尖叫，都不适应地捂起耳朵，暗自骂专用线的火车是捣蛋机。捣蛋机真是瞎捣乱，它撒野喷放水蒸汽，瞬间，一片雾茫茫。近在咫尺的面孔也都成了模糊的异像，一切都在模糊变形。
待水雾散去，二七派发现中计受骗，曹市长不见了，铁西人跑的一个也不剩，唯有水生和大拴还在。这是反复辟派搞的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劫法场。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唐主任和泥腿主任不得不从茶社出来亮相，他们身后跟着七八个军人打扮的男男女女，这其中就有炀家的强龙，还有汪家的英男。主角被抢走，戏无法再演下去，大桂逞能报告：“我瞧见火车头里有南站长。”
唐主任虎视着铁西，就像一个指挥官：“追！”二七派纷纷奔向铁西。
人走光了，四下里除却呼啸穿行的列车，一切都安宁了。夜晚捎带来了零落的细雨，雨丝不情愿地扑向大地，懒怠散漫。柱子上糊的标语经雨点浸透后，一张张一片片慢慢脱落下来，柱子一丝不挂，还其光杆一条。随大流的街坊，没有忘记批斗台上还有一个右派分子，一个资本家小姐的存在，他们不敢虎口拔牙，躲得远远的，生怕掺和进来惹火烧身。老天爷仿佛故意安排好的，让大拴有苦就说，也让水生有冤就诉。天在看，地在听。
“当初，我要是不下车解手。估计咱俩的孩子也许会和英男一般大了。”
“大长腿，我恨你，关键时刻掉链子，你把我的一生全毁了。”
“怪我，假如我们没有那次远行，假如汪家没有收留绿叶，假如我一直等你回来……”
“没有假如了，我现在过得很幸福。”
“骗人，幸福不幸福都写在脸上了，我能瞧得出，你是在泪水中度过的。”
“自作多情。”
“头抬起，面对我，讲实话。”
“大长腿，你是给脸不要脸，甭以为你在众人面前表演一番，我就会被你感化，做梦！”
“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舌头不会打弯。”
“就算我俩成了一家，我还是会处处压着你，就像大山一样死死压着你，信吗？”
“你混蛋，你不是个男人，我天天咒夜夜骂，我要亲手掏你的心，吃你的肉。”
“现在吃也不迟，人在你面前立着，虽然你我都捆绑着，你可以用眼剜，我不怕，大不了，我和爹爹一样去卧轨。”
【作者简介】邵卫，男，56岁，河南省许昌市人，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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