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是,万事在变,因为阅读的艺术和激情作为我们事业的基础,深深地依赖那些从小就爱好读书的人。即使虔诚而孤独的读者们如今也必定感到苦恼,因为他们也无法确知,新一代人是否会反叛时弊,钟爱莎士比亚和但丁胜过所有其他作家。黄昏的大地上阴影正在延伸,我们在临近第二个千禧年,阴影还会扩大。
对此我并不忧伤;我认为审美只是个人的而非社会的关切。虽然我们有些人不喜欢别人说我们缺乏后辈所具有的自由、宽容和开放的社会视野,但不管怎样大家都是无辜的。文学批评是一门古老的艺术;布鲁诺·斯奈尔认为阿里斯托芬堪为鼻祖,但我宁可同意海涅的看法,有一个上帝,他的名字叫阿里斯托芬。
文化批评是又一门沉闷的社会科学,但文学批评作为一门艺术,却总是并仍将是一种精英现象。相信文学批评会成为民主教育或社会进步的基础,这种看法是不对的。正当今日英语系和其他文学院系缩小到我们现在古典文学系的规模,哈罗德布鲁姆西方正典,并把自己繁重的任务转交给文化研究军团时,我们或许能重拾那不可回避的任务,即研究莎士比亚和少数可以与他比肩的人,因为毕竟是他们创造了我们。
当我们从个别读者和作者与保存下来的作品之间的关系来看经典,并忘掉经典是必修书目时,经典就可视为文学的“记忆艺术”,而非宗教意义上的典籍。记忆即使在被迫的情况下也总是一种艺术。爱默生曾把记忆和希望对立起来,但那时的美国与现在非常不同。现在虽然希望已很渺茫,但记忆和希望两者已合而为一。把希望体制化是危险的,而我们所在的社会也不再允许把记忆体制化。我们的教育应更有选择性,要挑选那少数有能力变得高度个性化的读者和作者。对其他适应政治化课程的人可以任其自然。实际上,审美价值可以被认知或体验,却无法传达给那些无法抓住其感受和知觉的人。以审美的名义进行争吵总是大谬不然。
我更感兴趣的是许多同行们避开了审美领域,其中一些人至少在当初还有体验审美价值的能力。据弗洛伊德之见,逃避隐含着压抑,是无意识的却是有目的的遗忘。我的同行们之所以逃避,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去减缓错位的负疚感。
对诗的攻击往往是因其对社会福祉的破坏而要驱逐它,或者容其苟活但要求它在新的多元文化主义大旗下执行社会净化的任务。在学界的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和新历史主义表象之下,柏拉图主义的古老论题和同样过时的亚里士多德式社会疗法仍在我行我素。我认为,上述这些观念和一直受困的审美支持者之间的冲突永无竟时。我们正在败退,并无疑地还将败退,这是令人沮丧的,因为很多优秀的学生将弃我们而去,另寻其他学科和职业,这种抛弃已随处可见。他们的选择无可厚非,因为我们不能保护他们,使他们免受我们专业内知识和审美价值与成就标准降低的连累。现在我们所能做的一切只是维系审美领域的连续性,同时也不屈服于说我们反对冒险和抵制新阐释的谎言。
《如何读,为什么读》是哈罗德·布鲁姆“在年近古稀的时候出版的一本个人化的导读著作,这位阅读大师、智慧老人、经典的经典读者为我们正本清源,谈论他从童年到晚年喜爱的诗、小说、戏剧。”它被称为是《西方正典》的互补版。
弗洛伊德给焦虑所下的著名定义是“焦虑的预期”(Angst vor etwas)。总有一些事情在未发生时会让我们感到焦虑,也就是说,当我们预期要被召唤去实现它们时会感到焦虑。爱欲大概是最令人愉悦的预期,它把自身的焦虑引入反思意识,这就是弗洛伊德的主题。一部文学作品也要引发它要实现的预期,否则它就会失去读者。文学最深层次的焦虑是文学性的,我认为,确实是此种焦虑定义了文学并几乎与之一体。一首诗、一部小说或一部戏剧包含有人性骚动的所有内容,包括对死亡的恐惧,这种恐惧在文学艺术中会转化成对经典性的企求,乞求存在于群体或社会的记忆之中。即使是莎士比亚,在其最有感染力的十四行诗中也徘徊于这一执著的愿望或冲动。不朽的修辞学也是一种生存心理学和一种宇宙观。
构思一部让世界不会遗忘的文学作品,这种想法来自何处?这与希伯来圣经无关,因为希伯来人视经典为弄脏翻阅之手的东西,这也许是因为凡人之手不宜持有圣洁之作。于是耶稣为基督徒们重写犹太经典,而与耶稣有关的最重要之事就是复活。在世俗的写作史上,人们何时开始谈到诗歌或故事能够永存的?这种自负存在于彼特拉克的诗中,又被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大大增强。它也已隐含在但丁对自己《神曲》的赞许中。
我们不能说是但丁将这种观念世俗化,因为他包罗万象,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没有将任何东西世俗化。对他而言,他的诗如《以赛亚书》一样大都是预言,所以我们或许可以说是但丁发明了有关经典的现代观念。杰出的中世纪专家柯尔提乌斯强调指出,但丁认为在他之前只有两次真正的超凡之旅:维吉尔的《埃涅阿斯记》第六卷和《哥林多书》第十二章第二节叙述的圣保罗的故事。从《埃涅阿斯记》中诞生了罗马;从保罗的故事中诞生了非犹太人的基督教;但丁如果活到八十一岁的话,他也许会使《神曲》中隐含的奥秘预言得以实现,不过但丁在五十六岁时就死了。
经典是具有宗教起源的词汇,如今已成了为生存而互相争斗的文本之间的选择,不管你认为这个选择是由谁做出:主流社会、教育体制、批评传统,或如我主张的是由那些自认为被某些古代名家所选中的后起作者。一些学术激进派人士近来甚至主张,跻身经典的作品是由成功的广告和宣传捧出来的。这些怀疑论者的同道们有时甚至进一步质疑莎士比亚的卓越声名,认为他名不副实。如果你崇拜历史进程中的复合神,你就注定要否认莎氏那显著的美学权威性,即他戏剧中易受诽谤的原创性。原创性正在成为个人事业、自给自足及竞争等词汇的文学同义语,这些词汇无法取悦女性主义者、非洲中心论者、马克思主义者、受福柯启发的新历史主义者或解构论者——我把上述这些人都称为“憎恨学派”的成员。
有关经典构成的一个有见地的理论是阿拉斯戴尔·弗勒在《文学的类型》(1982)中提出的。他在“文学经典和体裁等级”一章中论述道:“文学趣味的变化总是与重估由经典作品所代表的体裁有关。”每一时代里都有一些体裁比其他文体更具经典性。在我们时代的早期阶段,美国的散文罗曼司被推崇为一种体裁,它帮助福克纳、海明威和菲茨杰拉德成为二十世纪主要的散文小说家,并成为霍桑、麦尔维尔、马克·吐温等的合格继承人,也成为因《金碗》和《鸽翼》而成功的亨利·詹姆斯的某些方面的继承人。赞赏罗曼司而不是“写实”小说的后果之一是奇幻的叙事,如福克纳的《我弥留之际》、纳撒尼尔·韦斯特的《寂寞芳心小姐》、托马斯·品钦的《拍卖第四十九批》等作品受到的好评超过了西奥多·德莱塞的《嘉莉妹妹》和《美国悲剧》。新闻体小说是当今一个新的体裁,例如杜鲁门·卡波特的《冷血》、诺曼·梅勒的《刽子手之歌》、汤姆·沃尔夫的《虚荣之火》,等等;《美国悲剧》在这些作品的烘托下也重获了它往日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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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节选自选自哈罗德·布鲁姆《西方正典》,江宁康译,译林出版社。
西方哲学家
泰勒斯、巴门尼德、皮浪、芝诺、毕达哥拉斯
柏拉图、休谟、尼采、苏格拉底、赫拉克利特
阿奎那、培根、罗素、伊壁鸠鲁、德谟克里特
霍布斯、洛克、康德、第欧根尼、亚里士多德
笛卡尔、卢梭、孔德、普洛提诺、克尔恺郭尔
黑格尔、穆勒、萨特、卢克莱修、维特根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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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尔泰、马克思、恩格斯、詹姆斯、莱布尼茨
弗雷格、胡塞尔、索绪尔、波普尔、孟德斯鸠
阿多诺、哈耶克、德里达、德勒兹、拉美特利
哈贝马斯、海德格尔、伽达默尔、马尔库塞
书名:西方正典 作者:[美] 哈罗德·布鲁姆 译者:江宁康 豆瓣评分:8.6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出版年份:2005-4 页数:461 内容简介:《西方正典》为解读数百年来西方伟大作家和重要作品提供了引导,无疑你重温经典的望,。
巴克莱、奎因、库恩、斯宾诺莎、费耶阿本德列
拉卡托斯、罗尔斯、弗洛伊德、斯宾格勒、罗蒂
《雪莱的神话创造》(1959)《想象的群体》(1961)《叶芝》(1970)《塔里敲钟人:浪漫派传统研究》(1971)《影响的焦虑:一种诗歌理论》(1973)《误读之图》(1975)《诗歌与压制》(1976)《竞争:一种修正主义理论》(
霍克海默、诺齐克、卡尔纳普、詹姆逊、齐泽克
西方哲学关键词
理性、经验、心灵、唯物、唯心、本体论
存在、知识、感觉、知性、感性、认识论
本体、理念、绝对、精神、德性、唯名论
科学、快乐、自由、意志、信仰、机械论
实证、实体、客体、共相、物质、物自体
自然、观念、常识、意见、判断、人性论
而哈罗德·布鲁姆这位英国著名的文学批评家所著的作品评析书籍让人爱不释手。哈罗德·布鲁姆是美国耶鲁大学英语系的资深教授,也担任过哈佛大学和纽约大学的英语系教授。他自幼喜好读书,迄今著作等身,被人们称为“百科全书”。
范畴、道德、现象、上帝、超人、哲学王
结构、解构、人性论、后现代、形而上学
先验、怀疑论、二元论、方法论、辩证法